第二十二章措手
“现在开始法庭调查，首先由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高辰坐在辩护席上，盯着检察官的席位，完全听不见对方在宣读什么，耳边充斥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冷汗冒出来，胸口憋闷，胃里开始翻涌。辩护词和辩论提纲整齐地摊在眼前，白纸黑字模糊起来，头晕……目眩……
“高老师……你没事吧……”杨铮发现高辰面色苍白，忍不住小声问，惹来对面检察官的白眼。
高辰喘几口气，低声对杨铮说，“发问提纲和辩护意见我都写好了，一会，你来发言。”
“啊？！我……”杨铮刚想说话，见法官看过来，闭嘴。
“没事……你按照我写的发表意见……相互辩论的时候，我会写好观点，不用紧张，你读就可以。”高辰一头冷汗，她试图控制狂跳不已的心脏，大口呼吸法庭里夹杂着木制家具味道的空气，旁听席上坐满了人，高辰尽量不去看那一排排人头，努力专注在检察官的讯问内容上。
“我怕……”杨铮后背的衬衣瞬间黏在身上，慌张起来。
“不用怕，我在这里。”高辰稳住阵脚，根据检察官的讯问迅速修改自己的发问提纲，这是她第一次接刑事案件，也是第一次出庭，恐惧症毫无意外地发作了，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尽管做了诸多准备，高辰还是没办法在法庭上发言，只能让杨铮代替。
“辩护人是否对被告人发问？”法官目光投过来。
高辰推杨铮一下，“是！”杨铮大喊一声，差点站起来。
“下面，由辩护人发问。”法官低头看资料。
高辰把发问提纲推到杨铮面前，杨铮满头大汗，不知所措，高辰指了指编号1后面的问题，示意杨铮读。杨铮战战兢兢地读了一遍，忘记对准话筒。
“辩护人，请对准话筒……”法官有点不耐烦，对面两个检察官一见杨铮是菜鸟，相视而笑。高辰把话筒扭向杨铮，又指着刚才的那条问题，说，“念！”
随着庭审的推进，检察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两人不时翻看资料，低声交谈。杨铮按照高辰的观点发表意见，感觉胜算很大，话说得愈加流利，庭审结束后，杨铮兴奋地对高辰说，“高老师，我看这个案子赢定了！”
“未必……”高辰起身收拾资料，瞥见检察官在跟法官交流意见，“我看，检方要提出补充侦查了……”
“是吗？”杨铮一愣。
“如果就这样让法院作出无罪判决，检方的脸往哪搁？”高辰笑了笑，“走吧。”
“哦……”杨铮恍然大悟。
“杨铮，我以前专做合同，现在突然让我做刑辩，我跟你一样是新手。在我这里，你学不到什么，你考虑下，换个资深的律师跟吧。”回去的路上，高辰对杨铮说。
“高老师，不管你做哪块，我都跟你！”杨铮立即说。
高辰疑惑地看了杨铮一眼，不好再追问。不管怎样，今天的庭审应付过去了，杨铮继续跟高辰，看来，还是有用处的。
唐菲儿满面春风地从主编办公室里出来，借着去茶水间泡咖啡的工夫，扭着腰肢在整个杂志社里转了一圈，收割其他编辑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增刊卖得很火，投资人很满意。陈曦打来电话，邀唐菲儿吃晚饭，显然，杂志对陈曦起到了一定作用。唐菲儿说了几句客套话，应承下来，舒服地靠在椅子里，想到年底的奖金，抿起嘴巴笑。她抓起手机，给苏乐打电话，苏乐没接，再打，竟关机了。唐菲儿的心瞬间笼上一层乌云，怎么关机？她正想要不要回家看看，助理送下一期的资料进来，唐菲儿叹口气，工作。
有人敲门，来人是袁朗政。
“你怎么来了？”唐菲儿抬头看了袁朗政一眼。
“过来结薪水，顺便跟你打声招呼。”袁朗政在唐菲儿对面坐下。
“还算满意？”唐菲儿嘴角一挑，问。
“满意。”袁朗政笑，白色麻质衬衣衬得她十分干净，唐菲儿稍一愣神，“正好，你来看看下一期的样衣，给点意见。”
“我？我可不行，你抬举我。”袁朗政摊手。
“没关系，看看而已。”唐菲儿将几张图递给袁朗政。袁朗政接过去，仔细翻看。唐菲儿打量着袁朗政，不禁感慨，美人就是美人，光是看着就心情好，真是赏心悦目……管她是什么怪物。
袁朗政前脚刚走，唐菲儿的座机就响起来，是主编办公室电话。
“主编，什么事？”唐菲儿陪笑。
“刚才那个……”孙雯在电话那头迟疑。
“什么？”唐菲儿一头雾水。
“那个人是增刊的模特？”孙雯终于问。
“是的。”唐菲儿狐疑，主编什么时候对这种事上心了。
“哦……”孙雯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
唐菲儿刚想追问到底是什么事情，突然心念一闪，“这期这么成功，模特功劳不小，主编，要么……一起吃饭庆祝下？”
“嗯……也不是不可以……”孙雯似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电话立刻挂断。
唐菲儿嗤笑，这就是美人计好用的道理了……
苏乐正盯着那杯冷凝的咖啡发呆，有人拍她肩膀，是王梓。
“真是你？我以为看错了。”王梓在苏乐身旁坐下，“干嘛呢？”
“没什么……”苏乐眼神闪烁，十分介意地看了眼那残余的咖啡，“你怎么在这里?”
“唉！陪笑笑逛逛街……”王梓叹口气，哀伤地说起曲笑笑的病情，“自从她得了这个病，我才明白她对我多么重要，笑笑是个简单的人，也看得开，反倒安慰我……”说着，王梓眼眶红了。苏乐被感动，王梓只是表面花心，以后，会浪子回头吧？遇见死亡，会撼动一个人吧！
王梓说着她和曲笑笑的事情，苏乐不觉想到她和唐菲儿。终于，王梓抹抹眼睛，深深叹口气，算是对方才的话题画上句号。“刚才，坐在你对面的人是谁？”王梓突然问。
苏乐大吃一惊，她以为，王梓只看到她一个人，“以前的客户……”
“哦。什么客户？”王梓的眼睛里慢慢泛出光，“看年纪，三十五？”
“四十……了吧。我以前做餐饮，常来店里吃饭的客人。”苏乐说。
王梓摸摸下巴，“还不错啊……”
“什么还不错？”苏乐问。
“直人么？有没有她电话？”王梓笑眯眯地问。
“不大清楚。你是要开发客户么？”苏乐愣了下，不禁问。
“开发，不一定非要是客户吧……”王梓摸着下巴说。
苏乐张大嘴，难以置信，“你不是说，曲笑笑对你很重要吗？”
“是很重要。”王梓的眼神闪过哀伤。
“那……”苏乐想追问，突然意识到，这就是王梓的方式，对待女人的态度。
“那什么？”王梓见苏乐张嘴又闭嘴，问。
“没事，我回去了。”苏乐站起身，不想再跟王梓聊下去。
“回去做饭么。”王梓跟着起身，随意地说。
苏乐愣了愣，看着王梓，说，“是。”
“你那个客户……”王梓凑到苏乐跟前。
“听说她孩子7岁了。”苏乐冷下脸，“我没她联系方式。”
“可惜！”王梓咂咂嘴巴。
苏乐瞥了王梓一眼，离开。
人与人之间的壁垒，似乎无法打破。苏乐再次看到王梓眼底的嘲弄，尽管被隐藏地很好，但她仍像杂草一样被嫌弃着……她们四个人的团体，并非没有嫌隙，只是她们作为高高在上的同一阶层，苏乐没有任何机会跻身进去。就像宁宛，即使靠得再近，也感觉距离遥远。
“戒指为什么退回来？……我离婚了……跟我走……”宁宛的话在苏乐耳边回响，温柔却不容置疑。苏乐退回戒指，已经狠心选择了一次，宁宛非要追过来，挖开她的心看个究竟，可是这个究竟，苏乐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她还记得当初她离开宁宛的城市，宁宛看她哀伤的眼神，以及那把作为礼物送给她的车钥匙。仿佛那把钥匙锁住了苏乐跟宁宛两年的时光，都装进车里，好让苏乐带走……
“你去哪了？！手机怎么关机？”唐菲儿不悦地站在楼下质问，苏乐回过神来，不知不觉走回了家。
“我去超市，手机没电了。”苏乐解释。
“买菜么？刷卡开门……”唐菲儿催促。
苏乐和唐菲儿一进家门，苏乐就钻进厨房忙活，唐菲儿洗手换了衣服，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乐乐，我跟你讲啊……”
“什么？”苏乐从厨房探出头。
“我们那个主编啊，怕是看上袁朗政了，袁朗政你知道吧，就是高辰家那位，给我们杂志做模特的……”唐菲儿幸灾乐祸地笑着，“主编叫我安排她们吃饭……”
“哦……”苏乐想了半天，才想起那个袁朗政是谁，点下头，缩回去继续做饭。
“哎！”唐菲儿见没人捧场，爬起来，走进厨房，对苏乐说，“我看弄不好想包养！”
“包养？！”苏乐手一抖，菜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