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自危
关欣换好衣服正准备下班，护士站那边突然传出喧闹声，“怎么了？”关欣拉住一个同事问。
“打人了！”那同事惊惧地说，仿佛下一个被打的是她。
“谁打谁？”关欣忙问。
“听说患者家属把值班护士打了！”那同事说完匆匆往护士站跑去，担心错过大戏似的。
关欣不确定要不要跟过去看，她自从惹上医疗官司，对口角纠纷不仅全无兴趣，反而滋生许多惧意。打人，伤人，爆炸……医院类型新闻充斥各种报纸、电视、网站。关欣不想哪天忽然被揪着头发打，或者被冷不丁捅上一刀，或者被抱着一起炸得血肉横飞……当工作的地方危机四伏，当周围穿梭的人随时可能变身狼人，除了时刻自危还能做什么呢？
这时，手机在包里震，关欣打个寒战。
方子午来电，“欣欣，我过不去了，刚通知我代两节课……”
关欣许久才回过神来，“哦……没事，你忙。”
喧闹声越来越大，哭喊和求饶声开始在走廊里回荡，强烈的无助感将关欣压倒，她骤然明白，在最需要安全感的时候，谁都无法给予，即便是最爱的人，最亲的人，即便他们近在眼前，即便她在枕边吴侬软语，心底的孤单与无力始终无法排遣……
“医疗纠纷的事你爸已经跟你们院长打过招呼了，你不要有压力。”关妈妈端了水果送到关欣房间，“等下吃晚饭了，少吃点。”关欣倚在床头看书，点头。
关妈妈叹口气，离开关欣房间。关欣扔掉书，发呆。
“听说德曜要结婚了。”关妈妈对看报纸的关爸爸说。
“早就不是女婿了，别这么叫了。”关爸爸没有抬头。
关妈妈扯下嘴角，“我以为咱们欣欣会先嫁出去。”
“她为什么离婚你不是不知道，她还会嫁人么？”关爸爸反问。
“怎么不会？怎么就不会了？！”关妈妈急了，“就是你这种态度纵容了她！”
“你也学医的，怎么这么固执？欣欣喜欢女人怎么了？又不是病！只要她高兴，我没意见。”关爸爸翻张报纸。
“什么喜欢女人？谁喜欢女人？！你别胡说！好朋友就是好朋友！不是什么喜欢！”关妈妈开始歇斯底里。
“……让欣欣搬出去吧，她这么大的人，应当自立了！”关爸爸抖下报纸。
“不行！除非她嫁人！”关妈妈大喝一声，一把抓烂关爸爸手里的报纸。
“你！……”关爸爸对愤怒的关妈妈无可奈何。
关欣不想听父母吵架，带上耳机，听音乐。
手机在床头桌上震，唐菲儿打来电话。
关欣本不想接，可唐菲儿打个不停，“怎么了？”
“你是不是下班啦已经？”唐菲儿兴致勃勃地问。
“是啊，你算我排班比算自己大姨妈时间还准。”关欣说。
“我大姨妈时间都是苏乐帮我记的……你今晚没约方子午吧？出来吃饭吧！”唐菲儿说。
“你不秀恩爱会死啊？再说，有什么好吃的！”关欣撇嘴。
“哎呦！你这么大火气啊！怎么？是跟方子午闹别扭了？还是许久没机会ml？……该不是还为你那个案子烦心吧？不是有高辰么？”唐菲儿说到这里顿了下，“高辰现在也未必靠谱，跟那个袁朗政打得火热呢！分身无暇！”唐菲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令关欣不高兴的壶，全提了。
关欣登时失去说话的兴趣。
“我说，你不高兴就搬我这里住几天，一回到家就看你父母的脸色，怎么能高兴起来。你简单带几件内衣，我这里什么都有，缺什么去买。”唐菲儿说到兴起，哪顾得感受关欣的情绪。
关欣没好气地说，“我去你那儿干嘛？天天监督你跟苏乐ml？”
“苏乐回老家了！”唐菲儿忙说，“哎！我跟你说，我在她内衣抽屉里发现枚戒指，难说是想向我求婚呢！你今晚到我这来，我给你看看……好了，不说了，你先收拾一下，下班我给你电话！”
关欣听唐菲儿干脆地挂断电话，真想把手机摔到天花板上去，不过转念一想，去唐菲儿那里住几天也不错，省得听妈妈唠叨余徳曜结婚的事。其实，她可以偷偷去方子午那里住，但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去。
“我看着有克拉钻的大小，不过苏乐绝对没钱买克拉钻，所以我怀疑是假的……你说呢？”唐菲儿拉关欣进衣帽间，边说，“你说假的我怎么戴嘛……就算我戴着，被同事看到以为我结婚了！那尺寸是我无名指的……”唐菲儿急切地拉开苏乐的内衣抽屉翻找。
“她要真求婚，你打算怎么办？”关欣漫不经心地问。
“奇怪……”唐菲儿停下来，愣了愣，又把抽屉翻了一遍。
“找到没？”关欣探头看。
唐菲儿不做声，转而翻找其他抽屉……
衣帽间一片狼藉，关欣讶异地瞪着发疯般翻找的唐菲儿……当唐菲儿终于累了，坐进地上的衣服堆里，关欣才回过神来，“你确定是放在这里？”
“怎么会没了呢？”唐菲儿喃喃道，“难道换了地方？”说着，她站起身去卧室，继续翻找。
关欣急忙跟进去拦住，“好了好了，可能苏乐怕被你发现，转移了呢，别找了，你跟我描述下什么样子就好……”
“就是……指环上面镶了一枚锆石……不！钻石……普通款……不！经典款……”唐菲儿皱眉，似乎在努力回想戒指的款式。
“我能想出来。”关欣赶紧安抚。
“转移了？还是……”唐菲儿拧紧眉头，看向关欣，“送别人了？！”
“对不起，今天我失约了。”方子午在电话里说。
“没事，你忙不是。”关欣说
“要睡了么？”方子午问。
“我在菲儿这里……”关欣把戒指事件说给方子午听。
“未必是她想的那样。你今晚不回去了？”方子午显然对戒指没有太大兴趣。
“嗯，今天留下陪陪她吧，她……不太稳定……”关欣料到方子午的反应。
“我多希望，你陪的是我。”方子午笑着说。
“我也是。”关欣笑。
“打给谁？”孔令灼走进花园，问刚挂断手机的方子午。
“一个朋友。”方子午淡然地笑。
“女朋友？”孔令灼问。
“当然不是。”方子午立即说，“本来约了朋友吃饭，临时推了，过来老师家。”
孔令灼点点头，“我看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也好，明天还上课呢。”方子午同意。
“嗯。”孔令灼笑，“师姐，你能送我回去吗？”
“……”方子午愣了下，别无选择，“好。”
“头好晕，酒劲上来了……”孔令灼一坐进出租车，就贴在方子午身上，方子午抓住她的手臂，保持距离，“师姐……好疼……”孔令灼娇嗔，“这个时间，宿舍上锁了，我进不去，怎么办？”
“我送你回老师家。”方子午正要跟出租车司机说话，孔令灼一把捂住她的嘴，“我就去你那里住一晚上，不行么？”
“不行。”方子午扯开孔令灼的手，压住火气，说，“要么送你回老师家，要么住旅店，你自己选。”
“住旅店。”孔令灼心里打起算盘。
“别想了，睡吧。”关欣对发呆的唐菲儿说。
“……她说回老家，是不是真的回老家了？还是去见什么人？”唐菲儿自问。
“别乱想了，让她从家里用座机给你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关欣无奈地说。
“万一……那女人也住她家里呢？”求婚是没错的，错的是，对方不是唐菲儿，而已。
“你要相信苏乐。”关欣说。
“……”唐菲儿盯住关欣的脸，“你相信方子午么？”
“当然。”关欣不假思索，“睡吧！”
“你就在我房里睡吧，陪陪我！”唐菲儿请求。
“不要。我不想在你和苏乐滚过的床上睡……”关欣起身出了唐菲儿的卧室去客房，唐菲儿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气恼地想，“我就不信你对方子午一丝一毫的怀疑都没有！”
“这里离学校很近，房费已经付了，这是房卡和早餐券，你早点睡吧。”方子午把东西放在酒店房间的床头桌上，转身要走。
孔令灼上前抱住方子午，“学姐，别走，我一个人住……怕……”
“这酒店好歹是四星的，安全方面没问题，你夜里不要开门、出门就好。”方子午试图掰开孔令灼的手。
“学姐！你为什么要走？两个女人住一个房间很奇怪么？”孔令灼松开手，堵住门口。
“我不习惯跟生人睡。”方子午生硬地说。
“是不习惯？还是怕？”孔令灼扬起嘴角。
“怕什么？”方子午问。
“怕……”孔令灼脱下外衣，脱掉衬衣，解开文胸，“你自己把持不住？”
方子午移开目光，走进浴室取了条浴巾，围在孔令灼身上，“天冷，当心着凉。”
孔令灼想挣脱，被方子午按住，“任何时候，都别让人觉得，你是廉价的。”
孔令灼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