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就是实话。怎么，你难道觉得我讲得很虚伪？我没有回避你，确实是忙，天天总有做不完的事儿，而且，你问雪明也知道，我很宅的，没事回到宿舍窝进床，就是一步不想往外迈。还有，跟朋友之间相处，我觉得也没有必要每时每刻都要腻歪在一起，不是吗？朋友是心灵相交的，不是天天腻歪在一起就是朋友了，有多少人还貌合神离呢。我和我的宿舍同学们，感情也很好，但是毕业这么久，你信不信我一次也没有跟她们联系过？朋友就是有事了才偶尔互相找一下联系一下，我们都是理科生，从来不会褒电话粥，这点雪明可以作证，我从来讲电话都是有事说事无事挂掉，除了跟老妈才有所例外。而我不腻歪，难道你就会觉得我心里都没有朋友？”婆婆还是打断并抢过了话，不要怪我气场小，实在是婆婆她太太太犀利，太太太绝杀了！

“不是……”

“嗯，那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我……”

亲爱的金花婆婆，你要不要这样啊，要么不问，要么“噎问”，句句听起来是那么回事，可感觉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这样会活生生把我噎死的啊！

我这个文科生之前脑中天罗地网式的复杂的构思与期盼，满满一腔的浪漫情怀，像十八般武艺遇上重机枪，在理科生婆婆的一通狂轰之下，被打得千疮百孔，毫无还手之力。

“下班时间快到了，我要准备下楼去打卡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这……那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没有在烦我回避我吗？”

“没有。”言简意赅。可是，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个语气不是往常我所认识的她那样，听着有点怪异的果决味道。

“叶问”VS“噎问”，以完败告终。

（96）

虽然婆婆说没有回避我，但这个学期最后的三天时间里，她之前形同陌路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我几乎没有跟她眼神对接的机会。有时会在办公室里见到她，但她都是在低头改作业，改考卷，耳朵里还塞上了耳机，一头连接着手机听音乐，手像永动机一般在面前的纸张上打着勾或叉，旁边的同事聊天也完全不关她的事。我曾见有同事找她，在离她有两张桌子的地方叫了她十几声，愣是没有丝毫反应，直到那同事忍无可忍冲到她面前去扯掉她的耳机带子，她才托托眼镜，一脸迷惘地抬起头来。

颇有大隐隐于市的高僧入定气质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只能远观而不能近扰了。唉！

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各种不爽啊！

离校的这一天，开完会，教师们开始签离校证，离校证每人一张，需要几个部门的行政签字才行，这签名的人当中，包含我。

在签离校证的时候，有很多同事为方便，把几张证放在一起，由一个人统一拿给行政们签。这时候，我发现杜萍萍就在身后不远处，手上拿着她的离校证，赶紧叫她：“萍萍，过来。”

杜萍萍很欢乐地跑过来，我接过她的离校证，迅速签好，然后递给另外几个行政帮她签好，再递给她：“你可以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谢谢叶校长！”杜萍萍欢天喜地地走了。

我也松了一口气，具体原因，你们懂的——我得把这个雷锋先解决掉，免得一会儿她又帮婆婆代劳，那我，这最后一天，最后的一点点或许只有几秒钟交流的机会就也将失去。而凭婆婆平时与同事之间基本没什么密切交往的表现，别人主动帮她的可能性不大，她这么点小事也不大会去麻烦别人。

皇天不负苦心人，更何况我这是苦心加细心加无比的用心哪。

终于，婆婆拿着她的离校证过来了。

我是坐着的，她的手伸到面前的时候，我就认出了她的手，修长而白净。记得有次和她们聊天时聊到发型，我说中分看鼻子，齐刘海看脸型，斜刘海看气质，无刘海看五官，婆婆问她适合什么，我开玩笑说，她适合出门时以手捂脸，可起到扬长遮短的美容功效，还遭抛卫生球。

现在，这双手拿着离校证递到我面前，我愣了下，伸手捏住了她的手。旁边还挤着好几个同事，但大家都欢乐地吱吱喳喳聊着，根本不会注意到我内心的小翻腾以及小翻腾延伸出来的小动作。

她的手指一动也不动，任我捏着，捏了有三秒吧，再不放开别人该催了。我抬头看了看她，嘴角微微翘起，微笑。她目光倒是没有再回避，也看了我一眼，但目光里看不出什么复杂的神色，轻声说了句：“签吧。”

低头，签好，递给她，目送她离开。

不到三十秒的时间，我的心意奇迹般地安静了许多。

（97）

终于，同事们全散去了，我也准备回了。

打电话给林雪明：“回了吗？”

“正在收拾行李呢，一会儿就回。”

“嗯，行李多不？”

“还算好，前周我已经带回去一部分了，现在一个较大的包就能装下。杜萍萍刚走，现在宿舍就我在这里，不过两分钟后也可以走了。”

“金花呢？”其实，之前几句都是铺垫，这才是我打电话真正想问的事。

“她一大早就把行李收拾好了，带着她的超多行李，已经走了。”林雪明道。

“超多行李，能多到什么程度？”

“她的伯伯开车来接她回去，因为有车，她把宿舍里能搬的东西都搬回去洗，包括草席，就留个床架在这边。”

汗死，婆婆行事风格，果然威武。

“我送你去车站吧。”

“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要不我自己走吧，也不算远，我能走。”

“没事儿，我闲着。我在楼下等你。”

“好，那我马上。”

大约五分钟后，林雪明拎着一袋行李出现在楼道口。

林雪明的包放在我的女式摩托车前面货架上，腾出的双手很自然地搂在我腰上。

虽是冬天了，但阳光灿烂，气温也不低，感觉很舒爽。

我载着林雪明慢慢地骑着，从侧面问了些关于婆婆的问题，如她在宿舍时有没有说到下学期会不会真的考公务员离开这个学校，或是调动之类的。

林雪明说，她最近倒没说要离开了，回家时还说了下学期见，应该是没有走。

我悬浮在半空中的心也因此有了丝丝的安慰。

快到车站时，前面有辆车紧急刹车，我也连带着紧急刹车，林雪明紧紧地抱住我的腰，我一转脸，脸和她的贴在一起，她暖暖的气息钻入鼻孔，我下意识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似乎星座的宿命缘分在我身上体现得比较明显，一直以来，对于属马的天秤座，我都是会打心眼里亲近与信赖的，哪怕认识并不算深。林雪明就是。

车站到了，林雪明下车时对我说：“寒假里，如果你有去爬山或是到附近玩，可以约我，我如果没有特别的事，也喜欢这样的活动呢。”

昨天跟她聊起过，我在周末及放假时间里，常带着孩子，约上一些朋友去爬山，很少宅在家里，她留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