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这么大口腔就溃疡过那么一次，发生在去年，那两天的时间里，吃嘛嘛不香，在水果摊尝了瓣桔子，当场涕泪交流吓跑了一群顾客，还被老板疑为恶意踢馆，差点没把我轰走。后来一个朋友给我送来了这种药膜，说是她的口腔常溃疡，像小白鼠一样试用过市场上能买到的种种口腔溃疡的药，就这种最管用，我一试，那效果，啧啧，果然是立竿见影啊。

我把当时用剩下的药连盒子一起，放在家用药箱里。现在翻出来，药膜是还有，可是时间久了，药万一变质了可不好，怎么能让婆婆冒险？我就拿着这个盒子，骑着摩托车，跑了市里的几家医药超市，居然都买不到同样的，最后在一家小诊所里，终于淘到了。

我欢天喜地地带着药，打电话叫婆婆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

婆婆捂着嘴进来了。那样子让人很想笑，婆婆走路快，站姿并不优雅，肩背略略有些拱，现在再捂着嘴，那样子——真的很猥琐有木有？

关上门，我把婆婆的手从她的嘴上掰下来，握在手上，情不自禁地捏了捏，带点玩赏的意味。

凭心而论，婆婆虽然长得一般，气质一般，但这双手，却是相当的漂亮。修长，白净，也挺柔软。

婆婆看着我玩她的手，问我：“我的手长得不错是吧。”

“嗯，拿得出去。”

“什么呀，才叫拿得出去！读书时，许多人都建议我去当手模的。”

“嗯，上帝是公平的，总会在各项赐予上扯个平衡，你身体别的配置实在是太拿不出手了，就给你配了这双手安慰一下。刚才你进来时我觉得你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迷人一点儿，现在明白原来是你用手捂住半张脸的效果。”

“去你的，哎哟……”婆婆笑了一下，随即又惨叫起来。

“好啦，不刺激你了，来，试下这个药膜，一贴上去就有止痛效果，明天早上应该吃东西就不会影响了。”我拿出新买的药膜盒子，外面的包装膜已被我拆去，不想被她看出我是特地买的。不管背后用了多少心思，都要尽量表露得像顺手掂来一样不露痕迹，帮人就帮人，不愿意让人觉得欠我人情，这是我的办事风格。

“效果这么好？”

“是的，我试过。你张嘴让我看看？”

婆婆轻轻地张开嘴，我看到了一小部分溃疡，点状片状都有，难怪疼成那样，说话都影响。

我用剪刀剪了几片药膜，教了她用法，帮她拿着镜子，让她洗了手对着镜子自己贴。

贴完后，婆婆舔了舔口腔里面，惊喜道：“果然没刚才那么疼了。”

“那是，也不看看谁推荐的。”我又得意。

“爱死你了，谢谢你啦。亲一个~”婆婆撮着嘴，在空气中冲着我“啵”了一下。

“呜呼……”我装出全身一震，打了个大啰嗦的样子。

婆婆笑了：“谢谢你，我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

她停住，我说：“拥抱一下吧。”

说着，我走到她面前张开双臂，环抱了她。

我们身高几乎一样，如此正面环抱，脸颊很自然地贴在了一起，我在即将放开时，略略侧着脸，嘴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一印。

婆婆没有任何异常反应，我们很自然地放开，挥手告别。

（23）

看着婆婆走出门去，顺手带上了门，我的手指轻抚上嘴唇，刚才轻轻一印的温暖与她的皮肤散发出来的特有的味道，还略有残余。

她自然而然地任我这么亲？

想到这，不禁微笑。

有种出师大吉的愉悦感。

这种温暖相拥的感觉，不知搁浅了多久了，虽然刚才只是片刻的，我已是感到一阵满足。

稍自我剖析下：从中学到大学时代，我曾有六年左右的时间，洁癖很严重，平时比较忌讳跟别人肌肤相接触的，跟好朋友一起走，别的女孩常有牵手、勾肩搭背的行为，我顶多就是让好友隔着衣服挽着手臂走，连手都极少牵的。后来，经过心理医生的帮助以及自己的努力，没有那么病态地闹洁癖了，但一些习惯仍是难改，如拥抱之事，基本只和有过恋情的人发生过，仍是不喜欢随便被人碰到手。别看我在这篇故事里似乎牵别人的手很随意，事实上，在这所学校里任职了好几年了，我私下牵过并愿意握在手心的手，竟就只是这批新老师中的两个：林雪明和婆婆。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有的感觉与习惯，不到相应的人出现，就会一直雪藏。而相应的人出现了，一切就会自然而然，就像从不曾有过那些拘谨和忌讳。

第二天，我的伤指虽然擦了正骨水，包了麝香风湿豪，仍是肿得像红萝卜。不幸中的万幸是，除了直接按压的时候会疼得龇牙咧嘴以外，这个伤倒也不太影响打球，骑摩托车抓车把时会有些疼，但疼的程度可以忍受。

早上学生做操时，我巡到婆婆身边，问：“今天口腔好些没？”

“那个药太好用了，昨晚贴了就不疼了，今天好像是好了，吃早饭都没感觉哪里不对。”

“你怎么会喜欢溃疡呢？”

“我……我哪有喜欢，它要溃疡我有什么办法啊。”

“可知道什么原因导致？”

“应该是上火吧。”

“真不是外力导致？比如，确定没男朋友？”

“没有啦。”

“那有没女朋友？”

“唔，也没有。”

我的语速偏慢，而婆婆回答的每一句，速度都跟抢答一般。虽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但我们身边离得最近的人，是五米开外的学生，别人听不到我们的对白。我们这么一问一答的，答到这里都笑了。

“叶校长你好！”杜萍萍从旁边走过来，打了声招呼。

我也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这姑娘直爽真诚，有点儿天然呆，挺讨人疼的。

左手的伤指有点疼，我很自然地用右手抚摸轻揉着。这中指的指根有一枚银戒，昨天受伤时没来得及取下，后来指节肿胀了，就被锁在了指根，摘不下来了。我平时没事常把银戒进进出出地撸着玩，现在只能旋着玩了。

“叶校长，你的手怎么了？”杜萍萍看到了我肿得老大的手指，问。

“昨晚打球撞的。”

“哎呀，你的手指肿这么大，那个戒指是怎么戴进去的呢？”杜萍萍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地问。

KAO！

我的牙齿痒了一下，心里暗叫。

婆婆已经笑出来了：“你真有兴致，都肿成这样了还往里面撸戒指，哈哈哈……萍萍你真是能想人所不敢想。”

一个是真呆，一个是揶揄的语气，我一时哭笑不得。

“不是吗？”杜萍萍居然还没反应过来，那神情像极了《人在囧途》里的王宝强，我只能无奈地解释：“请分清先后顺序好不好？莫非你以为我脑残到手指都肿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去装饰它？硬要往它里面撸戒指？”

“哦，是哦，是戒指在手上，后来手指才受伤的是不是？”

我跟婆婆不约而同地以手扶额，抬头看天。感觉再去回答这样的问题，简直是对智商的污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