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自己做饭？”

“是的。”

“得，那就打回去吧。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把菜吃光就是对食物最好的尊重。服务员，麻烦打包……”

我们故意磨蹭到几乎是全场最后离席，以方便“掩护”婆婆等人提着打包的菜走出酒店大厅。

（19）

傍晚，放学铃声早就响了，我有些事儿没处理完，还没走。已经放学了的灿灿也在我办公室里，写完了作业，就在同事们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外面的同事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个别还在改作业。灿灿有时会走到他们跟前去聊几句。

我正在电脑上打着文档，灿灿在外面办公室逛了一圈进来了。

“妈妈。”他满脸向往地对我说：“伍老师好有钱啊！”

“为什么这么认为？”我停下手上的工作，奇怪地问。

“她用的手机是苹果机，有好多游戏，也很贵的，能买得起的肯定很有钱。”

灿灿和其他同龄小男孩一样，是小游戏迷，游戏功能超强的Iphone手机一直是他梦想中的玩具，我虽然也喜欢，但见到灿灿的喜欢劲头，担心他太过痴迷，贪玩手机游戏而误了玩耍，一直不肯换苹果机，仍是用着诺基亚。

“苹果机贵，不仅仅在于游戏功能，它还有别的许多先进的地方呢。比如，它的拍照功能也很棒，像素很高很清晰。”

“真的吗？比你的诺基亚拍出来的照片还要好？”

“那当然。”

灿灿翻开他的书包，拿出一个半成品的折纸，认真折起来：“我等一下找伍老师，用她的苹果手机拍照，看看是不是真的很好。”

他认真专注地叠着，过了一会儿，叠出了一只小青蛙，这纸蛙看起来栩栩如生的，往尾部一按再迅速松开手指，小纸蛙就会随之弹起来。

灿灿开心地叫起来：“我终于折成功了！妈妈你看怎么样？”

灿灿喜欢折纸，我给下载了一些视频教程，让他照着学，小手还挺巧，已能折出不少折纸作品，也帮我省了一笔买玩具的钱。

“不错啊，很漂亮。”我伸手按了一下小纸蛙的尾部，它果然在桌子上跳了一下。这纸蛙我童年时也折过呢。

“这是我最满意的作品了！我要把它拍下来！”灿灿道。小孩子一兴奋，总是喜欢用“最”。

他像对待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捧起纸蛙跑出门去，我也跟着走到门口，见他跑向婆婆的办公桌。婆婆正在埋头改作业。

灿灿把纸蛙放到婆婆面前：“伍老师，你看，我折的纸蛙漂亮吗？”

“哇，你折的？好漂亮。”

“是呀，你帮我拍一下好不好？”

“拍？”

“是的，拍一下。”

婆婆愣了一下，然后放下手中改作业的笔，谁都以为她会去拿手机，她却是突然张开手掌——

“啪！”她竟一掌拍到纸蛙上。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在灿灿的目瞪口呆中，婆婆移开手掌，那纸蛙已经被拍扁了。

“哇……不是叫你用手拍啊！我叫你用手机拍，用手机拍啊……”灿灿伤心得大哭起来。

“啊，不要哭不要哭，老师没听清楚，我不知道你要我用手机拍照……不哭不哭，老师帮你恢复过来……”婆婆见闯了祸，手忙脚乱地一边安慰灿灿，帮他擦眼泪，一边想把拍扁的纸青蛙恢复好。可适才那一记“大力金刚掌”显然功力太大，那纸青蛙整个儿从立体的被拍成平面的了，要恢复谈何容易？灿灿见伍老师又捏又折的弄了半天，青蛙还是歪歪扭扭的，眼泪哪里止得住。

我默默地看着这一幕，表面看基本镇定，事实上憋着笑已经憋到快要内伤。

此时婆婆终于抬起头朝我这边看过来，看到我居然在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有些尴尬地求助：“怎么办啦？这青蛙……”她捏起扁扁的纸青蛙示意给我看。

“哈哈哈……”我终于憋不住了，大笑起来，“理解力哪，哈哈哈……拍一下，你就不能往文雅点的方向去理解么？这样也行？”我边说边仿着张开手掌，干脆利落地凌空一拍。

“哈哈哈……”案情重现完，我继续没心没肺地大笑。

“没良心的，幸灾乐祸。”婆婆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灿灿受了感染，也忘了伤心，抹着眼泪笑起来，决定再去折一只，不用安慰了。

（20）

拍纸蛙事件，整整一个星期，我一看到婆婆就乐。她也很默契地，一看到我冲她莫名地发笑，就会无奈地咬下嘴唇，把脸一别，装作恨恨的样子哼一声，然后也笑。

平淡的工作日子，也因这些小事儿变得很是欢乐。

说什么要丰富教职工的业余生活，市里几所中学组织教职工排球赛。我在学生时代曾是校排球队队员，工作后虽然没有什么练习机会，底子还是在的，参加工作的这些年，每隔一两年市里都会有类似比赛，我也都是主力之一。今年，校长将往年参加过的队员名单一罗列，发现了一个很悲催的问题：基本全是老面孔，有两个往年的主力调走了，队员的平均年龄竟超过了三十五岁。如此看来，这校排球队再不补充点新鲜血液，这个“市较强队”顶多再坚持一两届，就要变成弱队了。

校长让校女工主任负责从今年新来的女教师当中挑几个对排球有点感觉的，也参加训练，即使今年上不了场，也能给下一届种点希望。

我突然很希望婆婆也能参加训练，这样，应该会给枯燥的训练时间增添不少欢乐吧？

可是，训练的队员名单确认好了，送到我手上的时候，我一看，是增添了一个新的年轻老师，却不是伍金花。

我找到婆婆：“你没打过排球？”

“从没。”

“你体育那么好，要不要试着打一会儿，或许能找到感觉，你年轻，训练起来进入状态应该不是难事。”

“我试过了啊，下午女工主任见我个儿高，也拽着我去排球场试了下，可我对天上落下来的球我没一点感觉……”

“你从没碰过球类运动么？”

“有的，我在大学里是足球队的。”

“足足足……足球队！”我惊讶得下巴几乎脱臼。在我看来，踢足球，那是非常彪悍的一项运动，只存活在电视上，离我的现实是很遥远的，没想到婆婆居然是踢足球的。这还是个女生么？以后万一惹到她发火了，一定得防着她的脚，要不然给你来个“驴不胜怒，蹄之”就亏大发了。我又开始天马行空地联想。

“嗯，我足球踢得还不错。别的球不会。你怎么是这个神情？”婆婆显然很好奇我说着话也能走神，却不知我想了那么多。

“兵乓球会不？”

“不会，只拿过球拍，一个球也没发成功过。”

“羽毛球？”

“只会简单地顶几下，要对方发球发得很准我才接得到。”

“篮球？”

“只会运球，一有人干扰连运球都运不了。”婆婆回答得干脆利落。

“只会足球？踢的那个足球？”

“嗯。我是校队的，跑得快被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