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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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吃得有些闷,方冠礼和方琳都不说话,姚晨想说几句打破这个沉闷的气氛又不知道说什么。她明白方琳心里肯定有比她还多的问题,只是不敢问,生怕随便一个问题带来的就是不得不面对的赤裸裸又丑陋残酷的真像。
但是一顿饭还是吃完了,不可能大家接着还是这么在酒店的房间里坐着的。方琳挨着方冠礼,眼睛也是一刻也没有离开他,似乎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父亲就会再次消失。
姚晨自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是有些事实还是必须去面对的。所以她大着胆子问:“伯父,您来巴黎有阵子了吧,是不是跟我们一起去瑞士啊,方琳很想你呢。”
方冠礼心疼地看看方琳,说:“我来了没几天,刚到就通知小李了,然后小李就安排你们过来了。”
“那您到巴黎这一路还顺利么?”姚晨接着问,她知道这个问题很敏感,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方冠礼是偷渡来的,而且李玉的本意应该是要她们把他接去瑞士的,如若不然也用不着她们两个开车来,而且还把消息封锁地连作为当事人的她们自己都不知道。
“顺利?呵呵,看你怎么理解顺利这两个字了。从旅行的角度来讲当然是不顺利了,但是从偷渡的角度来讲,能够安全到达就是顺利了。”
“爸你是偷渡来的?”方琳问得有些突兀,那激动地有些颤抖的嗓音不知道是因为心疼还是愤怒。姚晨也对方冠礼的回答感觉有些突然,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率。
“是的,琳淋。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并不是一个完全清白的人。有人说人生有时候就像一口坏了的老钟,起初只是错了一点点,但是如果不去面对和修正最后就会错很多。爸爸虽然没有害过人,也从来没有害人之心,但是爸爸还是违心地做了很多不应该做的事,所以爸爸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也是报应。”
“伯父,那您从一开始失踪就是为了辗转来巴黎吗?”姚晨觉得不应该让方冠礼在那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毕竟太沉重,所以故意显得很不经意地打断了了方父。
“嗯。”方冠礼点点头,说:“当然,我的最终目的地是日内瓦,跟小李和琳淋会合。但是能够到欧洲就算是成功了。”
“这一路很辛苦吧?”
“是啊,不过还好,我既没有上过集装箱也没翻过雪山,一路上虽然担惊受怕,但是还算顺利。”
“那这一路帮您的人不少吧?”
“是的,话说第一个帮我的人还是靠琳琳给我接的缘呢。”
“噢?”方琳和姚晨同时看着方冠礼。
“琳琳,你记不记得来瑞士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的机场,然后来了几个丨警丨察让我回去办案?”
“记得啊,讨厌得很呢。”
方冠礼笑笑,接着说:“当时那三个丨警丨察我就觉得其中那个介绍自己说是海关丨警丨察的人有些面善,而且对人也和善,等到后来,他又来找我了我才知道,原来我们真的认识他,琳琳啊,他是你的同学,你记得吗,你有个同学,父亲做了牢,学校里看不起他,那时候就你愿意跟他玩。”
“噢,是他啊。”方琳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他这么面善。他叫什么来着,这么多年了,我都想不起他名字了。”
“我叫田玉刚,我叫他小田的。其实他进警校我知道的,那时候你刚出国,正好警校招生的时候让我去帮忙面试,其实也就是摆摆场子,让记者写一笔,说市府对警校招生工作的重视,所以我本来也没打算说什么话,过过场就算了。可是说巧还真是巧了,中途休息的时候我在走廊接了个电话,正好那走廊一头是落地窗,对着保俶塔,风景很不错,我就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然后我听到楼梯口有人在小声打电话,因为那声音有点鬼鬼祟祟,就忍不住仔细听了下,就听见有个女声说什么不要急,这个名额一共就两个候选生,另外那个虽然文化体育全优,但是政治面貌有问题,所以最终录取的肯定非某某莫属,还说故意选了这个候选生陪衬,一眼看上去什么都好,一点破绽没有,但是只要一查政治面貌就没戏了,因为他爸爸坐过牢,而且目前为止没见他家有半点后台关系,所以不用担心什么什么的。”
方冠礼看了眼方琳和姚晨,继续说:“那女的说完就走了,不过我倒是留了个心眼,面试的时候特意对那女的说的项目的候选人留了意,发现其中有一个叫田玉刚的确实突出,而另外一个相对就平庸了。我又看了下两人的简历,发现原来田玉刚跟你是同校同级同学,而且看上去面善,立刻就想到了你那个受欺负的同学,虽然不敢确定,但是我想也算有缘吧,而且他确实杰出。所以后来面试结束后,本不该给意见的我就给了一条意见:录用田玉刚。”
姚晨看看方琳,方琳简单地说了下她跟田玉刚的历史,然后对方冠礼说:“这个世界还真小了。”
“是啊。后来听小田说,他自己也没想到真的能进警校,发誓要认认真真做事。然后说学校政务处有个女干部老是旁侧敲击地问他跟我什么关系,他便奇怪了,后来才弄清楚原来我这一句话居然就在他人生最关键处推了他一大把。其实当时我也没把这当什么大事,做过就算了,也没跟你说,哪知道多年以后他成了海关的重要警员,是他叫我趁着在边疆考察出逃的。”
“那他这么做不是犯了重大工作错误?”方琳小心地问。
“是的。”方冠礼豪不避讳地回答:“我一开始还劝他别为了我毁了自己的前程,但是他说他问之无愧,因为这个案子错综复杂,而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一只出头鸟,没了我,案子表面上看是结了,其实却是给了我背后的人更大的屏障去做见不得人的事。”
方琳轻微颤抖了一下,姚晨貌似不经意地搂住了她的肩膀。
“那伯父这一路都怎么过来的呀?”姚晨不想让方琳一下子面对太多的现实,故意找了个比较轻松的话题。
“你俩现在都在难民学校做事?”方冠礼没有正面回答。
“琳琳算吧,我就一个零时工,代课的。”
“那也不错。我这么问是因为我想如果你们跟难民有接触的话,应该知道他们中大部分人不是正大光明坐着飞机或者火车到瑞士的吧?”
“嗯,很多人是偷渡过来,然后注册难民资格的。不过审查很长,最多能拖两年,有时候两年等下来了,等到的是瑞士移民局的否定回答,而他们在这两年里已经慢慢习惯了瑞士的生活,甚至生了孩子什么的。”姚晨说了一段,看看方冠礼,小心翼翼地说:“我们也有政治难民的,因为各种原因受执政党迫害的难民,审批下来的几率还挺高的。”
方冠礼看看姚晨,笑了笑,干脆地说:“我不会去申请政治避难的,而且我也没这个资格。我这么问只是想告诉你们我能来到巴黎,靠的也是各种你们听说过的偷渡渠道。不过还好,我没进过集装箱,也没待过船舱底。小王帮我疏通了不少地方,但是翻山越岭还是难免的。具体的,以后慢慢再说吧,偷渡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爸。。。”方琳动情地拉住了方冠礼的手,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了。难民和黑工偷渡的艰辛事迹她听得多了,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父亲,这个昔日光鲜无比的方市长的身上。
方冠礼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抚摸着方琳的头,黯然不语。
“那,伯父,您有什么打算?这就和我们一起回日内瓦吧?”姚晨又问,刚刚方冠礼没回答她的问题,她便觉得一颗心还悬着,心里很怕他让方琳陪他留在巴黎一段时间,她已经从杭州追到日内瓦了,好不容易现在稍微安定下来了,也能糊口了,她可不想再追到巴黎再重新来过了。
方冠礼点了点头,姚晨的心立刻就放下了一大半。
“小李说给你们定的行程是明天回?正好今天我带你们去看点东西。”
姚晨看看方琳,又看看方冠礼,满心疑惑,不知道他在巴黎还能带她们看什么,又觉得自己如果一整天跟着这对母女会不会是多余了。
方冠礼好像看透了姚晨的犹豫,说:“姚晨啊,听小李说了很多你的事,我对你的为人很是欣赏啊,能屈能伸,方琳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你们两个也算是给我上了一课,我活了大半辈子一直以为是为了女儿在奋斗,到后来却还是靠女儿积下的德,攒下的人际关系救了我。如果我跟你这么几岁的时候,有你这么豁达,这么能够面对现实,那么虽然之后未必有曾经的方市长,但是也绝对不会有今天这么落魄的方冠礼了。还害得家人担惊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