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里面和外面一样破旧，电灯和电灯开关都是很老式的，不过走道上还算干净。钢琴声更加激扬了，等到拐了个弯，姚晨掀起一个油布做的门帘，声浪更是排山倒海般地涌向了方琳。不过只是音乐声而已，没有半点杂音。方琳看到他们进入了一个房间，或许是客厅吧，除了临时的舞台和在一边的吧台，大厅里没有开灯。厅里人头攒动，方琳估摸着总也有二三十人吧，这些人或坐或站，都一样地沉默着在静听，时不时的交头接耳也是只见脑袋在晃动却听不见一点声音。他们手里都拿着杯子或啤酒瓶，吧台有个年轻人眼睛看着舞台上正在演奏的钢琴手，钢琴手看上去跟他的曲子一样激情澎湃，额头隐隐冒着汗。

姚晨拉着方琳走过去拍了拍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人的肩膀，年轻人回头，看看是姚晨仿佛有些奇怪她为什么找她，然后顺着姚晨的眼光看到了方琳，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很热情地低头在方琳脸上左右左亲了三下，又压低了声音介绍了自己然后说“很高兴见到你。”

方琳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边一个人伸手来跟她握手了，握完手还是不变的热情的贴面吻。

然后就是没完没了,方琳想她这辈子还没碰过这么多脸呢，这辈子也没这么受欢迎过呢。再想想这说明了姚晨是个多么有人缘的人物啊，做为姚家未来的夫人，一下子就觉得骄傲了。

好不容易穿过了人海，舞台上的曲子已经轻柔了，姚晨把方琳带到了吧台，吧台的小伙子有些书生气地握了握方琳的手，介绍了自己又问她要喝什么。

方琳还在犹豫，姚晨说：“给她杯红酒吧，让她一会儿好好打鼾。”

吧台小伙子笑着说：“尽情打吧，反正今天这里是通宵音乐会了。”

然后小伙子又问什么红酒。

方琳看看姚晨，后者很爽气地说：“意大利的。”

小伙子就倒了一杯递给了方琳，说是某某某带来的，挺不错的酒。原来来参见音乐会的人都自带了酒水和大家分享的。

方琳接过酒，道了谢，刚要找个地方跟其他人一样席地坐下，姚晨却拉拉她的手，示意她往里边走。

方琳跟着姚晨来到了客厅另一角，那里有扇正儿八经的门，姚晨拉开一点，然方琳先进去了，然后打开灯关上了门。

音乐声还在，不过声音轻了很多了。

姚晨又拉着方琳走了一小段，来到了一个房门口，朝姚晨诡秘地笑了笑，然后推开了门，说：“这就是我的房间。”

房间比方琳想象的要好要大，地板是有些磨损了的木板，踩上去卡兹卡兹的。姚晨的床垫就这么席地放着，床垫不大，比单人的大些，比双人的又要小些。房间里还有一张桌子和一个书柜，柜子里的书放地慢慢的。方琳都不知道姚晨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书，按理说她回来才没几天呀。

“这个房间是我一个师姐的，她现在工作了，觉得该把房间让给像以前的她一样的没收入的人了，所以见我来了就搬出去了，把家具和书都和房间一起让给我了。”

“你师姐真好呢。”

“是的。”

“其实你这里还不错的，没你说的那么恐怖。中国很多人住的还没你好呢。”

“那是的。不过这里没热水，我一般都是去我父母家洗澡的。忘了告诉你来之前洗澡了，你洗了没？”

“还好洗了。”方琳答着，问：“那有厕所不？”

“有，抽水马桶在走廊那一头，好用的。不过白天大家都喜欢去外面那个简易厕所，因为简易厕所通粪坑，大家攒着粪给园子里的蔬菜当肥料。”

“你们还有这爱好啊。”方琳皱着眉头哭笑不得地问。

“我还真没这爱好。”姚晨笑了，说：“关于这点我也受不了，所以我就只能在别的地方勤快点了，比方分类垃圾什么的，不然显得我在环保意识上跟他们距离太大了。”

“那样的话会怎样，会不会把你赶出去？”

“当然不会了。其实我们从不要求别人跟我们一样生活，他们也不会要求我跟他们一样生活。每个人都按自己的良心和需要生活着而已。”

“哦。”方琳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红酒。

“行了，你跑来不是来跟我讨论这些的吧。”

“这不是来听音乐会的么，你怎么把我带你房间来了？”方琳看着姚晨，声音里略带娇噌地问。

姚晨听出了这话里的暧昧，朝方琳故意妩媚地眨了眨眼，然后才正经地说：“你不知道，这些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生活在理想国了，总是睡到自然醒，学习或者玩到自然睡，他们自己是这样就不会去想别人明天还要上班。我趁着刚刚曲子还没结束把你带出来了，不然一会儿再要离开就麻烦了，大家都会争着要跟你说话的。”

“是吗，那他们怎么赚钱呢？”

姚晨耸耸肩，说：“他们什么都会，就是不会赚钱。我是做不到跟他们这样出世的，所以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住在这里很愧疚。我想快点找到工作了就像学姐那样把房间和家具都留给比我需要的人吧。”

方琳爱怜地用手抚摸了下姚晨的脸，姚晨温柔地看着方琳，任由她的拇指在自己脸上滑动，然后闭上了眼睛，仿佛这对她来说就是莫大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