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琳吃完饭了姚晨就帮着把碗碟端厨房里去了,正好碰见姚爸姚妈在私语。
只听姚妈说:“唉,本来以为家里能来个丨警丨察,从此扬眉吐气了。”
“现在这个也不错,据说是我们xx市市长女儿呢,连你老家的老表姐都知道呢。”
“那到也是,也算是给咱们家挣面子了。可是总没那一身警服神气啊!而且我们又不能跟老家人说这两个女娃什么关系,也不能光明正大跟市长攀亲戚。唉,亏了。”
“哎,你说市长他知道女儿跟我们家晨晨的事么?”
姚晨心里觉得好笑,不过还是打断了他们,说:“你们干嘛这么在乎人家的身份嘛,有我这样的女儿还不够让你们骄傲?”
姚家夫妇竟然不约而同地“切”了一声,转身不理姚晨继续交头接耳了。
姚晨笑着摇摇头,走出厨房接着跟方琳聊天。
姚晨问了方琳很多关于她工作的事,得知她已经在难民教育中心半志愿者性质地上班有两个月了,便好奇地问她是如何胜任这个工作的。
方琳说胜任还谈不上,毕竟自己法文基础太差,不过学了很多东西,从各国文化到很多她从没接触过的领域。
姚晨让她举个例子。
她说比方说她以前一直以为战争随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而结束了,现在才意识到战争还在世界各地存在着;又比方说她一直以为第三世界国家都像中国一样在一步步发展,先温饱再致富,何曾想过有些国家一直在原地踏步甚至倒退,她以前以为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人心都是向上的啊,等等。
姚晨说你的思维开拓了不少呢。你都快成社会学家了,还卖家具不?
姚晨说完就后悔了。
果然方琳脸上马上就黯然了,沉默了一会儿,她说:“我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又好像很多事是围着我在展开的,可是我却一无所知,你知道这种感觉吗?很困惑但是又找不到出口。好像每个人都对你很好可是又好像每个人都在跟你撒谎。你不知道谁是真的谁是假的,你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这样的感觉难受极了,就好像我的命运跟我无关了似的。一个人在瑞士这几个月,我觉得好漫长,从来没有觉得日子过得如此之慢过。你明白吗?”
“我明白。”姚晨看着方琳认真地说,然后她低下了头,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方琳点点头,两个人就跟姚晨父母打了招呼出门了。出门前姚晨交代了父母说晚上可能不回家睡觉。
方琳立刻花痴地看了眼姚晨。姚晨却装作没有看见低下了头,她知道等她跟方琳说完了要说的话以后,方琳就会明白自己今晚要留在她身边并不是为了床第之欢,而是为了切切实实地守在她身边,让她知道无论这个世界有多么不真实,她姚晨都会完全真实地陪着她的。
姚晨带着方琳在湖边走了会儿,然后姚晨拐弯走进了一条小巷,不远处立刻有几个黑人对她们吹口哨,用各种语言打招呼,从“bonsoir”到“hello”到“你好”。这是他们对在这个讲法语的欧洲国际化城市里的亚洲女人的搭讪手段,他们往往偷渡来自某个非洲国家,一般母语是英语,可能会讲法语,但是肯定不会讲中文。
两个人都没有理会这些黑人。
又有黑人迎上来直接向他们兜售丨毒丨品。她们避开了。
方琳终于忍不住了:“我们散步干嘛走这条路啊。”
在这个富饶的国家,虽然没有唐人街,但是几乎每个大城市都有那么几条街是以某种特别的生意而出名的,比方日内瓦的伯尔尼街和洛桑的日内瓦街是红灯区,而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街是买卖丨毒丨品的集中地。
**和丨毒丨品有一点是一样的,他们都受人歧视但是又都是买卖自愿,谁也没有拿枪逼着你去嫖去吸丨毒丨。但是这两个产品在瑞士有着本质区别:**是合法的,而吸丨毒丨和买卖丨毒丨品是违法的。然而尽管是违法的,这些著名的丨毒丨品买卖基地几十年如一日一直都在,几个黑人在那里守候,几个白人顾客在那里询价掏钱,是这些丨毒丨品街上最平常不过风景。
姚晨回答:“其实这些人并不坏,我读书的时候在这条街上打过工,你看就是那家咖啡厅。我每天都路过这儿,这些卖丨毒丨品的几年换一批,现在我都不认识了。”
“你还记挂着他们呢,你记挂的人真多。”
姚晨笑了笑握住了方琳的手说:“是不是这段时间很难受。”
“嗯。特别孤单。”方琳低着头轻轻回答,用力反握住姚晨的手,好像下一秒她就会不见似的。
姚晨又带着方琳走了一段来到了老城区。老城区在小山坡上,走得方琳气喘吁吁。
夏末的白天还是长,已经晚上9点多了天才开始黑下来。老城的咖啡厅饭店还有几口泉水四周都打起了漂亮的灯光。映衬着下面的雷蒙湖显得格外神秘,妩媚。
姚晨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方琳一脸不解的样子,但是也跟着坐下。
姚晨看着对面,指指她们眼前一栋庄重雄伟的古建筑说:“这就是法院了。”
“嗯…”方琳看了看法院,不知道姚晨脑子里在想什么,疑惑地答应着。
“你看到法院门口的雕像了吗?她举着天平。”
“嗯…”方琳继续疑惑地答应着。
“陆遥说这个天平两边一边是正义一边是利益。有人想要得到最大的利益还有人要用正义保护自己的利益,而法律争取的往往是正义和利益之间的平衡。一个公正的判决考虑的是人民的利益,相对不公正的判决考虑的是某个集团某个群体的利益。”
“哦。”听到陆遥两个字,方琳的困惑被醋意打到了。
“其实我只想告诉你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没有绝对的正义也没有绝对的利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不管发生事,我希望你明白事情可能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但是也未必是你以为的那么坏。”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方琳警惕地问。
“你不大上网看新闻?”姚晨没有回答。
“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关心政治和时事,也不是很喜欢上网的。”
姚晨握着方琳的手,正视着她的双眼,说:“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你的父亲方市长可能出事了。”
方琳立刻瞪大了眼睛问:“我爸爸怎么了?他犯错误了?你到底知道什么?”
“事情可能比这个严重。”姚晨顿了顿,说:“方市长,他失踪了。”
“什么?我爸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
“差不多10天前的事,不过媒体前几天才开始报道。媒体是把自己的猜测当事实在报道,情况可能并不是那样的。现在真正的情况只是方市长失踪了,好吗?”
“10天前的事你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媒体到底说什么了?”
“方琳,不要这么激动也不要怪我好吗?我一开始是从陆遥那里得到消息的,你知道在正式消息没有公布之前我不能随便传播内部消息的,她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才告诉我的。后来媒体虽然开始报道了,但是我觉得我应该在你身边亲口告诉你,我不希望你难受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方琳甩开姚晨的手,大声问:“媒体到底说什么了?”
“媒体说…… 方市长在边疆考察的时候因晨练失足遇难了。”
“不可能,我爸从来没有晨练习惯!”
“这就更加说明媒体消息不可信了,何况尸体一直没有找到。所以你要相信方市长现在还好好的,或者是他自己选择了暂时避开大家的视线呢。”
“你是说我爸自己选择了消失?怎么可能,他就算要离开又怎么可能放下我?可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我要回国,我要回国!我要去找我爸爸。”
“你冷静点,方琳!听我说,你爸爸可能卷入了什么复杂的事件里,你想不然他为什么想尽办法把你留在瑞士?”
“你是说他跟李阿姨是说好了的不让我回国的,所以李阿姨一直扣着我的护照,根本就不是办什么重要纸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方琳。我不认识李阿姨,跟你爸也总共就见过两次。我相信你爸是个好人,他很爱你,他肯定也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危险的事情里面,他还劝我早点回瑞士,好像深怕我也会一不小心被卷进去似的。他说他觉得很愧疚,在和你一起去机场的时候才跟你说以后都会尊重你的想法和决定,但是转身就不顾你的感受把你硬留在瑞士了。方琳,相信我,他这么说的时候脸上很痛苦,我想他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的,你这时候如果硬要回国,那你爸不是都白白付出了么。”
方琳抱着头默默地流眼泪,大大的眼睛里除了痛苦还有茫然。
姚晨试图把她搂到自己怀里,方琳却挣脱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方琳说:“我先回去了,我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我得去弄弄明白。”
“你打算怎么弄明白?”
“我会先看新闻,然后打电话给小伯和李阿姨。”
“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
方琳的拒绝让姚晨心里猛一颤,她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
“我说了,好像很多事情都在我周围发生,大家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好像每个人都对我很好可是又好像每个人都在对我撒谎??”
“你连我也不信了?”姚晨打断了方琳:“我是为了你才这么急赶回来的。”
“我本来也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但是现在发现你跟所有人都一样,说着你们自以为善意的谎言,打着为我好的旗帜安排我的生活。但是我不是花瓶,既不是用来看的也不是用来保护的。”
“方琳??”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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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又要睡了。
最近比较忙,而且故事情节复杂化了,很多伏笔都要展开来写,贴出来的东西就改不来了,所以我会等考虑周到了才把文贴出来,更新不会这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