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趁机夺过酒瓶，扬起脖子就喝了一大口。他赶忙阻止我说：噢，不行，不行，咱不是有老规矩嘛。说着，他将杯子递在我面前，我用胳膊挡了他一下，不满地说：嘁，老规矩？喝酒还要什么规矩呢。老洪怔了怔，我冷笑了一下，对着酒瓶又喝了一口。辛辣的白酒呛得我咳嗽了几声，老洪急忙从我手里将酒瓶拿了过去，责备道：哎，祥子，你这是干什么啊，会喝醉的。我僵硬地摆了一下手，满不在乎地说：噢，不会。说完，我又伸出手，想要酒瓶。老洪退后了几步。我直愣愣地望着他，口吻冰冷地说：给我，给我酒。他苦笑了一下，轻声说：你看你，还没喝呢就开始醉啦。
老洪说的没错。我已经觉得头脑发晕，或许是喝的太猛，这会儿胸腔里还有一股火辣辣的东西直冲脑门。
老洪将酒瓶放好，然后，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递给我说：好了，好了，你喝这个吧。我借着酒劲，倔强地说：不！他温和地笑了笑，口气充满着关爱：听话，祥子，那样你真会醉的。我抬起眼看了他半天，才慢慢说：不怕，有你在，喝醉怕什么呢？他低声说：那身体多难受啊。别这样，祥子。说着，他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冷漠地推开他的手掌，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了？我慢吞吞地扬起脸，声音略带委屈地说：你，你们都看不起我。老洪不解地望着我，嘴里说道：我们？你......，咳，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都是男人，凭啥每次你都要比我喝的多呢？
老洪愣了一下，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尴尬地说：笑什么，有啥好笑的。
哈哈.......。他笑的更厉害了。我懊恼地说：怎么，你还不想承认啊？老洪赶忙举起双手，急切地说：好，好，我承认，但是…….。我瞥了他一眼，得意地打断他：但是什么？这都是你自愿的，我没强迫你吧？老洪本来已经止住了笑声，听我这么一说，他又嘿嘿笑了几声。我朝他胸口上打了一拳，抗议道：不许笑！再笑我真的生气了。老洪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烟卷，无奈地说，呃，不笑，不笑了。他点燃香烟，吸了一口，并叹了口气，自语道：唉，还是个孩子。我扭头问道：老洪，你刚才说什么？他掩饰地说：哦，没什么，来，喝酒!说完，他拿起酒瓶喝了一口，嘴里嚷道：嗯，好酒，祥子，你也喝。我笑了笑，举起杯子，口气坚定地说：好，干了。他马上摆手说：要不得，要不得，你慢慢喝就是了，别急。
不知喝了多长时间，我已经是头重脚轻了。我挣扎着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后，摇晃着空瓶子，长叹一声：唉，真扫兴。老洪安慰道：行了，下次有机会在喝吧。我重重地将酒瓶放在桌子上，嘴里吐着酒气，口齿不清地说：不，老，老洪，你，你跟我，回，回家吧，我，我请你去水，水上餐厅……。话还没说完，我的身体趔趄了一下，脑袋险些撞在旁边的铁架上。老洪赶忙扶住了我。我推开他的手臂，摇着头说：没，没事。呵呵，你是不是以为我喝多了？老洪没有回答，他用手紧紧地拽着我的袖口，伏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别说了，来，快躺下吧。我又摇了摇头，低声说：别拽，拽我。我，我真没事儿。他笑了一下，声音柔和地说：还说没事呢，你看你，脚都站不稳了。我也笑了笑，努力平衡着自己的身体，老洪说：别勉强自己了。说着，轻轻地将我拉入他的怀里。我下意识地用胳膊搂住他，脸颊一下碰到了他柔软的嘴唇。他吻了吻我的耳根，又拍了拍我的后背，说：听话，休息吧。我答应了一声，松开他的身体，顺从地躺在铺位上，并拉好开了褥单…...。
老洪关掉灯，犹豫了片刻，便往我身边挤了挤，侧身躺在了一旁。我的耳畔很快就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声。我抬眼看了看他，此时，他也正眯缝着眼睛注视着我。我咧嘴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庞，他慢慢抓住我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滑过。他锉刀般的胡须以及湿润的双唇强烈地刺激着我年轻的躯体。我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他……。
在牙齿短暂的碰撞后，我俩的嘴唇已经紧紧地粘合在了一起。过了一会儿，老洪推开我的脑袋，急促地喘着气。我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激情的拥吻吞噬了我薄弱的意志，让我轻松地畅游在男人间的温情之中，一度忘记了所有扰人心烦的琐事。但是，稍微一安静，吴衍就会乘虚而入，她依然举起了那把熟悉的手枪，嘴角挂着讥讽与冷漠，眼神冰冷地凝视着我。
我感到了寒冷，不知是来自内心还是源自窗外那片冰冷的世界。我下意识地又将脸颊靠近了老洪。
老洪。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显得柔弱而无力。
嗯？他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声。
……。
老洪看我半晌没吭声，不由地用胳膊撑起身体，关切地问：怎么了？我叹了口气，把脸扭向了一边，沙哑着嗓子，慵懒地说：睡吧。
老洪怔了怔，不放心地问：你，你有话要说？我惨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哦，不，……,唉，做人难啊！
玖拾
列车驶入郑州站已是临近中午。踏上这块阔别多年的故土，我竟丝毫没有兴奋。可能是旅途的疲惫抑或是天气的阴霾左右着我的心情。
我双手插在裤兜里，无精打采地斜挎着背包，顶着呼啸的寒风，跟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机械地移动着脚步。此时，我心里空落落的，脑子里还回旋着夜晚刚刚发生的情景。走到地道口，我顿足回望了一眼那辆留存着一夜温情的绿色车厢，脸上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老洪见我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以为我酒喝多了。便安慰道：祥子，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不要去想它了，睡一觉自然就好啦。我试图删除脑海中吴衍的身影，便苦笑着自嘲道：那有这么简单啊。呵呵，但愿吧。老洪也笑了笑，自信地说：听我的没错。哎，口渴了吧？说着，他翻身下地，给我到了一杯水：来，喝点水。我迷惘地接过杯子，愣愣地望着他。他温和地说：喝吧。我浅浅地喝了一口，问：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儿吗？老洪看了一下手表，说：咳，已经一点多了。你……，呃，什么事儿？我轻声地说：是关于丹丹的……。
哦？丹丹？老洪一听这话，颇感意外。我“嗯”了一声。他疑惑地看着我，说：呃，你说吧。
我扬起脖子一口气将水喝完，用手背抹了把嘴角，又摸出一包烟，抽出一只递给老洪。他接过烟，夹在手指中间，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我。
我将火柴点燃，双手凑到了老洪的嘴边。他稍微低了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目光又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停顿了一会儿，小声地问：是不是丹丹谈朋友了？他拿烟卷的手颤抖了一下，嘴里“啊”了一声，又睁大眼睛连续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丹丹吗？我慢慢摇了下头说：噢，不，是那封信……。
信？老洪吃了一惊。我说：是啊，丹丹给你的信，装在棉衣兜里的。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口吻略微紧张地问：信呢？你看了吗？我说：没有。老洪似乎马上轻松不少，他皱着眉头，恨恨地说：别相信她，一个小孩子家，简直就是乱弹琴。我认真地说：好像不是吧？最近她的情绪很不好呢，你要多关心她啊。老洪缓慢地吐出一口烟雾，半晌没吭声，他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我接着又说：老洪，你也别生气，……。他瞥了我一眼，长叹了一声，低声说：唉，生气管什么用呢。我说：嗯，丹丹一向很稳重，她能理智的请求你谅解应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我话还没说完,他便打断了我：唉，她年龄还小，懂什么呢，又是个女孩子，不能过早地考虑这个问题，再说，她还在读书啊。我笑着说：呵呵，女孩子也有追求爱情的权利，只要那个男孩儿真正爱她。你还能要求什么呢？老洪一下愣住了，他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了。
我弹掉了指间的烟灰，慢悠悠的说：老洪，别干涉丹丹了，相信她会处理好的。老洪眯缝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大声地说：不！我吓了一跳，急忙问：为什么啊？他狠狠地拧灭手里的烟蒂，口气冰冷地说：别问了，你睡吧。说完，他一言不发地倒在了对面的铺位上。我惊愕地望着他，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54次列车缓缓地离开了郑州车站，我目送着它一直向南，心里有点依依不舍。转身注意身边；发现同行的旅客基本上已经走完了。我这才慢慢地走下台阶……
地道里，几个抱着孩子，提着大包小包的妇女，说笑着从我身边经过。她们匆匆的步履和达观、开朗的态度，无不憧憬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我被她们的情绪所感染，由衷地在内心笑了一下。
祥子，睡着了吗？又过了一会儿，我听到老洪在那边轻轻地呼唤着。我翻了一下身，并没有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