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了目的地,一齐往外走.庞哥第一个冲了出去,因为小六说快走几步停车就算四小时,如果走慢了,要花冤枉钱.花花要去洗手间,把手里握着的小孩儿交到了我的手上,我左手是他,右手是兮兮,感觉像左手一鸡,右手一只鸭,俨然一副回娘家省亲的状态.V姐很从容,眼看着就是不在乎停车几小时的样子,极优雅地替我这”左牵黄,右撑苍”的人开门,按电梯.琳琳在煲电话粥,一边说了三五遍电梯要来了,电话还是没挂.我没醉,所以感觉更晕,一大桌子人,绕得眼前怎么这么乱呢?

下了楼,小六已经在车里了.花花和琳琳被甩在后头,坐另一趟电梯下来的.我已经摊开手掌,外国小孩却没撒手,看来他已经打算好了跟我们一起坐.

吃的有点儿饱,等V姐提车的时候,磕睡虫一个劲儿的骚扰我.小六他们的车先走的,他一走,我心里亮堂许多.

坐在车里,我和外国小孩都困得不行,晃荡到了目的地,两个人依旧是睡眼惺忪.兮兮打电话问花花在哪个房间,一边回头跟V姐比划,一边径自向前.外国小孩要去厕所,我给他指了一条明路,V姐去停车,我在大厅里傻等各路人马归位.

好吵,好吵,到处是音乐.屏幕里播放着不知名的歌,歌手的脸被液晶屏拉得变形,男男女女混在一起,让人难辩雌雄.

“嗨”,有人在背后拍我.一转头,是V姐.”真佩服你”,我说,眼含热泪,掩示不住倦意.外国小孩从厕所出来,调皮地用没擦干的手握住我的手腕,我马上清醒,忍不住一哆嗦.

开了包房的门,眼前是群魔乱舞.吃饭的时候,琳琳还挺淑女,怎么一拿麦克风,人就成了跳脱的精灵,惊得我瞠目结舌.兮兮在人堆里跟我挥手,手镯在灯光下,晃得我眼疼.外国小孩有儿点高兴,一头扎进去,跟他们闹作一团.V姐溜边儿,我则溜去了另一头.

“来”,我刚要恍惚入梦,听见V姐极有磁性的嗓音:”不能让小朋友雄霸天下,我也要高歌一曲.”她伸手从花花手里接过麦,原来已经到了她点的歌.趁着空隙,她还慷慨陈词了几句:”我把这首歌献给老年组的”,她回手一点庞哥,”不带你啊,你老人家是新生代”.庞哥得意地一笑,惹来小六拍一巴掌.V姐看我,”你就惨了,陪我一起老吧.”我笑,毫无介意可言.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的无处藏……”话说我还真知道这首歌,果然是唱给老年人听的.好像是个电视剧的插曲,还是主题曲,忘了.<<唐太宗李世民>>吧,反正记不得了.我记不得,那群小朋友肯定更记不得,或者都没听过.可惜,还没唱完,V姐就接了个电话出去了,临走把麦克扔给我,我对付着唱到结尾,然后琳琳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姐姐的声音很特别啊,说话跟唱歌不像是一个人呢.”我即刻无语,实在是接不上茬儿,压根儿不知道人家这是表扬,还是批评.

”姐姐,快点歌,快点歌,你唱什么?”花花也跟着起哄.我正推辞着,V姐进来了.”怎么了?”她问.”冰山姐姐唱歌挺好听的,声音一点儿不冰山.”琳琳嘴比较快,但我实在是讨厌自己被叫作冰山.”再唱个我听听.”V姐试探着问我,我笑,把麦克给了别人,让他们先唱,自己跑去点歌.

“Love me tender,love me sweet;

Never let me go.

You have made my life complete.

And I love you so.

Love me tender,love me true;

All my dream ful fill,

For my darling, I love you.

And I always will.

Love me tender,love me long;

Take me to your heart,

For it`s there that I belong,

And we`ll never part.

Love me tender,love me true;

All my dream ful fill,

For my darling, I love you.

And I always will.

Love me tender,love me dear;

Tell me your are mine,

i`ll be yours through all the year,

Till the end of time

Love me tender,love me true;

All my dream ful fill,

For my darling, I love you.

And I always will. ”

一曲终了,V姐说:”咱们的冷美人有点儿小自恋啊!”我愣了一会儿,随后才知道她说的是我唱歌时的神态.当然又是被嘲笑了一下,好在我唱走了磕睡虫,嗓子喊得舒坦,鬼才会想得起来去计较.

一曲终了,兮兮有点儿迷乱,当然不是被我唱的,而是她一直在和小六喝酒.小六心情不好,越喝我越看得出来,只是不知道是为什么.显然不是因为他身边的那位中年男子,因此庞哥一直自顾自地娱乐,还不如兮兮有哄他的心.看我在注视她们,兮兮很程式化地挥了挥手,可能又觉得不尽意,于是抛下小六走了过来,坐在我身边.

“是唱给我的吗?”她问.”唱给天下人.”我说.

“切~”她小声地反抗,拿手里的酒瓶子抵了一下我的肩,我一躲,洒了我一肩啤酒.我条件反射似了往旁边一躲,结果一下子碰到了坐在旁边的V姐,害她也洒了一身的饮料.我不管不顾地拿了湿巾干巾往身上抹,又扔了一包纸巾给V,心里直可惜我的裙子.兮兮仿佛突然酒醒了一般,盯着我,目不转睛.”我又闯祸了”,她说

“我也闯祸了”,我很歉意地望着V姐,V姐笑,说她那身衣服特好洗.我也笑,说刚好给了自己再买一身的借口.事实上,两人的衣服都废了,她的前襟像是浆洗过般僵硬,我的右肩像是背了滩童子尿.

“师姐”,兮兮只有在闯祸以后才会露怯,”我为你唱首歌吧,以前我从没给别人唱过.”

她放下手里的酒瓶,急步跑去点歌.走到小六跟前,那孩子半躺半坐,死人一样的不肯让地方.兮兮用腿踢了他一下,他就还回来一下,末了还嘟囔:”你就不能换个新桥段.”

我不气她不懂事,不气她胡作乱闹,不气她弄废了我的裙子,我只气小六这一句,惹得我无名火气.联想到我没上桌前不咸不淡的开场白,我的敏感就仿佛进入了过敏期,一下子把自己拱成了处在攻击状态下的猫.

“兮兮”,我叫,”太晚了,我先走了.”我的修养啊,前半场已经耗尽了,随手拿起自己的手袋,抬腿就要往外走.兮兮没明白我为什么挑这时候走,一条腿刚迈过小六的腿,另一条腿还拖在后头,就保持个跨栏的姿势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顺势迈过去,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说:”我这次是因公出差,明天还有会要开,做翻译可不能头脑发昏,你们玩吧,我得回去收拾一下.”花花和琳琳根本不在意我的离开,两个正在唱什么”姐妹淘”,笑意盈盈地跟我挥手道别,外国小孩和庞哥在玩色子,此时已经站起,跟我道晚安.V姐起身说:”我送你.”我笑,推辞不用了.有地铁,还有出租车,怎么我都能回酒店了.她很可怜地说:”我也抗不住了,呵呵.”有了她这句话,兮兮的脸色好看多了,转脸问我:”一起走啊?”我没有回答,极冷淡地摇了遥头,扔下一句:”等我忙完,咱们好好谈谈.”“好好”两个字,重音强调,我此恨实在难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