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在电话那头详细了描述了卖画的经过,谁买的,怎么卖的,卖了个什么价钱,她和朋友们怎么庆祝的,她的老师反应如何,出售作品能让她的大学生活和专业生涯有怎样的收获……我一声不响地听着,一面听她高谈阔论、意气风发,一面不由自主地积累着满腔愤怒。终于,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为什么卖了?”我不是那种会大喊大叫的人,但生气的时候语气自然比较冷。我的声音不尖,平时说话也没什么音高的变化,但是生气的时候会比较低沉,至于怎么形容,我现在还真是说小来。小八倒是比较了解,我的七情六欲,她都能找到合适的词描述。只不过,是褒义还是贬义,要看人家小八的心情。
兮兮的聪明不在于她能听得出来我生气了,而在于她不会像某些人那样,会笨到直接追问你:“生气了?”“为啥生气啊?”然后自以为可爱或者可怜地道歉,哄人哄得毫无水准。听出我心生不快,她愣了一下子,随后告诉我要讲个故事。我说我没心情听,也没体力听,而且出租车已经到学校门口了,现在我要下车。她说一定得听,必须得听,不听不行。——母老虎就是这样练成的吧???狮子座的人都是“鹰派”作风吗?小A也是这样,真是立体而又权威地诠释了什么叫强势。
别以心奴为借口,想叫兰兰就叫!!别不好意思!!!
---------------我是典型的心智不健全啊,怎么总是被各位算计取笑:)
========================
我说:“再说。”然后挂了电话。其实我这“再说”有两重意思,一是我真的生气,不想吵架,想花点儿时间调节情绪;二是我在包包里背了双平底鞋,这是我多年做翻译的经验,经常要站着,穿高跟鞋配套装,很累,所以包里装另外一双鞋,必要时可以更换——挂电话就是因为我需要换一下鞋。从学校的门口走到我住的地方还需要十几分钟,而且有段坡路。正弯腰脱换,口袋里的电话震个不停,弄得我全身发痒,手忙脚乱像是偷别人鞋穿。一边把高跟鞋收起来,一边接电话,装鞋的塑料袋被揉的乱七八糟的扔进了包里,根本不是我的风格。
“你干嘛啊?”她说:“你还真生气啊?”
“我换了双鞋。”
“换鞋?换什么鞋?干什么换鞋?”
“别跑题。”我说。因为我太了解她了,典型的魂不守舍型。这不,也就是换了双鞋的事儿,一下子就把思维弄跳跃了,不拉回来,能绕地球绕两来回——她有这个实力。
“嘻嘻,”她讪汕地笑,说:“我告诉你,我把画卖了并不代表什么,你不要那么小气,又不是裸体油画,你为什么生气呢?”
“你应该告诉我一声。”
“我现在不是告诉你呢吗?”气死我了,简直鸡同鸭讲。还没等我开口,她又接着说:“我画,是因为我有感觉,我卖,是因为我想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
“说正经的。”
“是正经的。”她嘴里还吃着什么,哪有一点儿正经的意思。
“你知道我的性格,抛头露面都不愿意,让你画我已经……已经是……你现在居然还把画卖了,天下尽知了?!”
“呵呵,什么天下尽知啊,只有买画的和卖画的知道。”
我彻底无语,这是什么规矩啊,吵架都吵不出个逻辑。于是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你起码该跟我打个招呼。”
“你不是关机呢吗?”
“几小时都等不了?”
“等不了。”大半夜的,我只身一身穿越空荡荡的校园,肚子被气得鼓鼓的。原以为男人可气,所以也随着曹雪芹骂一声须眉浊物,没想到女人气起人来更可怕,能把人气得肠穿肚烂的。“万一人家不买了,怎么办啊?”我算是发现了,只要我不言语,她就自己给自己接话儿,真是人才。
“不买了又怎么样?”
“那别人就不知道你是我的了。”
“你卖画就是为了显摆啊?”咬牙切齿啊,咬牙切齿!
“嗯。”然后是好长时间的一段沉默。我匆匆赶着夜路,她那边静静呼吸。
“我到了,”是我打破沉静,“收线吧。”
“等等。”她说,语气不再是刚才的那种嬉哈,而换以一种深沉的静谥,一如我身后的夜色:“不逗你了。你是我的,总有一天,天下尽知。”
说完,她收了线,我再打过去,却是语音提示,告诉我余额不足。这一次通话有四、五十分钟,长途,看来我明早必须交费去了。
挂了她的电话,我有点儿脊背发凉。想不出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若是句狠话,不该是如此平和的口气;若是句情话,不该是如此的内容。揣测着,只希望她不要耍孩子脾气,不顾后果地跟导师还有师母“交心”,否则等着我的一定是万劫不复。
胡思乱想着回到住处,洗了把脸,才想起没有告诉她我明天要直飞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