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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电话打进来,是姨父。询问了我们所在的具体位置,便要开车过来接我们,与大部队会合,共进晚饭后,一起去看戏。我和兮兮找了一间小小的冰淇淋店坐了下来,想着晚上一大群人,倾巢出动去看戏,我就情不自禁地想到民国年间的电视剧。旧式的女人们被锁在深宅大院里,一辈子过得衣食无忧,却了无生趣。于是便成群结队的去看戏啊,又会爱上某个戏子,于是一辈子就更凄苦。突然想起我母亲曾经挖苦我的玩笑话,她喜欢莎士比亚,对中国传统的戏曲一点也不感兴趣。看着我钟情于茶艺啦、戏曲啦,便挖苦我说:“你这是姨太太的品味啊。”

“嗨,”兮兮叫我,“想什么呢?”

“没什么。”

“到底想什么呢?”别人不说我从不会追问,但是兮兮是那种别人不说,她一定要说人家说的类型。有时我觉得她不去审犯人真是太可惜了,那么穷追猛打、八卦到底的一种天赋,再怎么穷凶极恶也逃不过去吧。

“想起我妈妈了。”果然,有了答案她便安静了。

(二十九)

姨父比原定时间迟了一些,大概因为堵车。生活在大都市,这就是人类的宿命。

来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大约180CM左右,五官中透出南方人特有的精致,举手投足间老成持重,只是身材略微有些发福。“这是我朋友,张**,这是秦羽,这是我小外甥女,她是她爸的博士生。”姨父一口气介绍完了,听得我这个绕啊,一个劲儿的替他累,又觉得好笑。不过,我随即便明白了这位张先生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南方人和北方人的行为方式还真不一样,以往我相亲的时候都是人家明白说了,这人什么样,为什么见面,在哪里见,如何如何。这一次却悄无声息,措手不及,看来那位小祖宗少不了又有一番折腾。我回头看兮兮,她果然已经进入了警觉状态,于是我很自觉地拉开车子后座的门,跟她坐到了一起。

吃饭,少不了寒暄几句。果然到了饭桌上话匣子就打开了,各自的自然情况被当作话题聊了一下,虽然是介绍人不想刻意为之,却终究还是难逃尴尬的气氛。有了昨天的经验,我知道小孩子发脾气也够我受的,于是保持着谨慎的态度回答各位的问题,偶尔参与某个话题,也不敢表现得太感兴趣,而且没忘了时常给兮兮夹菜。

看演出的时候,张先生又和我坐到了一起,兮兮却被她阿姨驾着坐到别一头,与我隔着外婆,就像隔层山似的让她心急。看戏也不好好看,总是向这边瞟来瞟去。我虽然眼睛盯着舞台,却也知道她心不在这里,余光也瞄得到一个小黑影在那里晃来动去。果然,外婆烦了,转脸瞪了她一下,小声说:“安静点。”

演出结束以后,张先生问我要不要去后台打声招呼,好像他人面满熟的,大概以为我千里迢迢来上海一次不容易,不该错失良机。我毕竟不是追星一族,没有这种雅兴,就谢绝了。本想到此就为止吧,礼貌应酬了一个晚上,又圆了自己听戏的心愿,回酒店收拾东西,明天直奔别处。可是没想到后面还有节目。

大家要分手的时候,外婆说要兮兮回家里一下,有东西捎给妈妈,拿了东西明天早上跟我去酒店会合,反正也是快中午的车,不会耽误的。姨父和阿姨就鼓动着张先生送我回酒店,也不管兮兮愿不愿意,就把她拉走了。我眼睁睁着地看着那小丫头夹在众人中间,一脸愤愤然,却又不好发做。一群人作鸟兽散,就剩我和张先生两个人,于是四目相对,尴尬一笑。取了车子,他说:“找个地方坐坐吧。”我说我有点儿累,他说:“那只坐一下下就好。”做人不能枉顾别人的尊严,拒绝可以,但拒人于千里也有很多种方法。过了今晚,他即使知道我的电话号码,还能千里万里的找我去?索性坐就坐吧,豁出去个把小时就好,权当是照顾阿姨和姨夫的面子吧。

我们找了个轻吧,我本想点杯鸡尾酒,没想到还没张口,他已经说话了:“点杯酒吧,可能对你的睡眠有帮助。”我心里一惊,想着他怎么知道我睡眠有问题?他可能看懂了我的神情,于是笑笑说:“吃饭的时候,**(兮兮的阿姨)和你聊起来,我听到的。”我很感谢他的细心和礼貌,于是喝什么,配什么小吃,都由他做主了。

不知道怎么就聊起各自的经历,他国内国外的折腾,于是便国内国外的描述着。他是个极有内涵的人,很是健谈,谈话中我回应极少,听到会心处便一起笑笑。渐渐的酒劲儿上来了,头晕晕沉沉地疼,想来我也坐了很长时间,在阿姨那里应该可以交待过去了,于是便提议回去。

他送我到酒店门口,我没有让他下车,谢过他请的酒,还有送我回家的绅士风度,便推门下了车。走了几步,他按喇叭,我回首,他摇下车窗说:“我短信你。”我礼貌一笑,很是无语。他问我的手机号码,我告诉他了,他也给了我名片,可是我已经忘了随手放哪儿了。

头疼,头疼,我向来不胜酒力。看一眼手机,已经十一点多了,居然一个未接电话都没有,信箱也很干净,兮兮这家伙也不知道睡了没有。乘电梯时看到自己脸色憔悴,忍不住自怜起来,觉得自己好像什么精怪,白天还有个人样儿,夜半时分就要现出原形了。

开门,进门,关门。借着门口昏黄的灯光,我突然瞥见有个人影坐在暗处,吓得我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包都脱了手。“谁?”我都听得出自己声音里的惊恐,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打开了所有的灯,才看清楚是兮兮。

(三十)

我长出一口气,拾起掉在地上的包,一边脱衣服一边问她:“怎么不开灯,吓死我了。”

“怎么这么晚?”

“你不是住在外婆家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

“给妈妈带什么啊?是好吃的吗?”

“他送你回来的?”

“东西多不多,我们的袋子会不会放不下啊?”

“你回答我!”她的声音高了起来,人也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的头被震得“嗡”了一下,还是坚持把衣服挂好,走到床边,沉沉地坐了下去:“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去了一间酒吧,坐了一会儿,是他送我回来的。”我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刚才那一声吼,我便知道还有下文。哭就哭吧,闹就闹吧,我尽力安抚就是了,可是今天我有点儿晕,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想到,她没继续喊下去,而是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良久,她说:“你喝酒了?”我说:“是啊,太无聊了,不喝酒熬不过去啊。”虽然光线暗淡,我还是看见她笑了一下。躺了一会儿,我准备起身去洗手间,她抢步过来扶我,却险些把我拉倒。我说:“我没喝多,只是一杯鸡尾酒。我就是头疼,就是头疼。”她说:“那你坐下吧。”于是她反身进了洗手间,听见哗啦啦地流水声,不一会就看着她捧着条毛巾小跑着出来。毛巾是热的,还泛着白气,她左手倒右手,就像捧着一只刚出炉的山芋。我接过热毛巾,看着她白晰的双手被热水烫得通红,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眼泪隐隐地在眼圈里打转,我随手把毛巾展开搭在脸上,不想让她看见我的失态。她偎在我的身边,靠着我弓起的双腿坐了一会儿,忽又站起,说:“我给你倒杯水。”我一下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回到原来的位置。我不想说话,一言不发地握着她的手,指尖还能感觉得到她手上的温度,想来被热水激起的红晕还未曾退去。她整个人靠过来,趴在我的腿上,左手嵌在我的右手里。两个人沉默不语,窗外,飘过两三声车笛。

(三十一)

洗过澡,已经快两点钟了。我躺在床上,兮兮径直走到我的床边,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我问她:“你要上来吗?”她笑得灿烂,“蹭”地就蹦了上来。我拍了她一下,说:“去把枕头和被子抱过来。”她又“蹭”地蹦了下去,不过回来时手里只拿了枕头。我很无语,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儿挪枕头一边儿告诫她:“要老实一点诺。”

看来真是累了,刚一沾到枕头,兮兮就睡着了。听着她均匀地呼吸,我却毫无睡意。用遥控器开了电视,静音,却发现自己已经摘了隐形眼镜,模模糊糊地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我打量起睡在身旁的这个小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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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撩人[GL]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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