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新的生活
我和秦纹浑身又脏又臭像两个泥猴似的回到杭州,就像从原始森林终于回到了灯红酒绿的大千世界。我们都感慨自己毕竟还是个俗人,亏得平时都标榜热爱自然,相比之下我们明显还是更热爱有水有电有网络的现代城市生活嘛。
五一假期结束以后,作为全公司07—08年度的最大一单业务,W项目如期启动。我们技术研发部门开始了新一轮昏天黑地的忙碌。那一段时间,附近的几家外卖几乎都被我们吃得快吐了。我的工作状态出奇的好,每天埋在资料堆和电脑前十多个小时不知疲倦,新的想法和思路像火花一样不停地往外迸。经过一个多月的数据比对和可行性论证,部门老总决定采用我和同事拟定的一套不同于常规流程的研发思路。秦纹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对我说:“看来五一的罪没白受,大自然启发民智啊!”
其实严格来说,这条思路的原创雏形来自我在上海公司接第一个项目时齐伟为我所提出的一条意见。想到齐伟,我心里深深的负罪感立刻涌上来,冲散了因为工作得到肯定的兴奋。在一次偶然的工作接触中,我发现公司人力资源部的一个浙大毕业的男孩子长得很像齐伟,不仅身材、无关相像,连性格也有着几分相似。更始料未及的是就是这个男生竟然在有一天晚上加班结束的时候,毫无征兆地跑来我们楼层,站到我面前红着脸问我要不要一起吃夜宵。我有些窘,愣了一会以后友好而坚决地摇了摇头。当时四周无人,应该也不会太伤害他的自尊心吧。等那个男生走后,我自嘲地摇摇头,难道我吸引的都是同一类型的男生么。转眼一年多没见了,在上海的他应该还是一如既往地优秀着吧。“希望你在上海过得好”,我在心里默念,尽管,这样的祝福听上去实在是很虚伪很矫情,尽管,我是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以星期为单位,日子在忙碌中过得飞快。W项目在我们的努力下突飞猛进,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快乐。周末有兴致的时候,会和秦纹等几个同事去九溪、十里琅珰爬山,或是干脆在宿舍里轰趴。“原来你是这么爱玩的人,不熟的时候差点被你貌似含蓄的外表骗了。”看着秦纹那一副看走了眼的表情,我会心地笑了,那次远足虽然没有令我产生所谓的顿悟,但自己心态上确实起了很大的变化。我可以拒绝爱人,但不能拒绝朋友;我可以拒绝恋爱,但不能拒绝生活。
2008年的最后一天,我从公司部门聚餐回来。微醺的我刚用钥匙打开门,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手机一看,陌生的号码。“喂,你好。”我接起电话,那头没有声响。“你好,哪位?”我提高了音量,那头却依然静悄悄的,既没有挂断,也没有人说话。一定是沈嘉,一定是她因为怕我不接她的电话所以换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一想到这,我立刻放下手机挂断了电话。从我发出那条绝交的短信起,我不想再和她有一丝一毫的瓜葛。我不想回到那个爱到失去自我的自己和浑浑噩噩整天陷在回忆里的可怕日子,不想,一点都不想!她不该也没有权利再来打扰我已经平静下来的生活。我愤愤地想着,因为怕她再打电话进来,我索性关掉了手机。
零点跨新年的时候,我双手合十为自己和妈妈许了新年的平安愿。临睡前,几个数字的排列组合突然闯入脑海里,触动了某根记忆神经。我赶紧打开手机查看通讯记录看着晚上打进来的那个看似陌生的电话号码——这、这应该是齐伟的号码......尽管直到我删掉他号码的那一刻都背不全这一串数字,但依稀记得这应该是他的手机号没错。原本因为沈嘉而愤怒的心在骤然间柔软下来,然后胸口像是裂了个口子,隐隐作痛。想到一年前他在我房间门口的彻夜守候只换来我的决然离开,想到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电话,打来只为听到我接起电话时的普通问候。或许,他根本就没想到我会接吧,他可能以为我只要一看到他的号码就会像当年那样狠心不理。他一定没有想到,他那么深爱过的女朋友却连他的手机号都差一点忘得一干二净了。那一晚我流下了五一回来后的第一次眼泪,对沈嘉,我已经可以坚强,可以自我复原;而对齐伟,我答应他时的轻率和离开他时的绝情让我始终背负了沉重的感情包袱,而且,这样的感情债,我永远没有偿还的资格和机会。
沈嘉也给我来过一次电话。那是09年农历新年的大年初二,她打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和妈妈、舅舅等亲戚在乡下外公家上坟。手机放在大衣的口袋里,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我并没有接到那个电话,而她也没有再打来。北京奥运会前夕,我收到了一张印有鸟巢照片的明信片。上面只有我的地址和姓名,没有留言,没有寄信人。那一板一眼如中学生般工整的字体除了沈嘉以外不会出自其他任何人之手。我将明信片随手放进办公桌最下面的一格抽屉里。我已经不会再像半年多前那样,为了证明什么而将与她有关的东西全部扔掉,不是情丝未断,而是真的心止如水了。
09年10月底,历时一年多的W项目大功告成。尽管完成时间比我们预期的要晚,但项目的成功程度也远远超出了客户和我们自己的预期。项目报结那天,公司老总亲自为我们部门开了庆功酒。看着一年多来的辛苦得到回报,我很开心。第二天上班,我接到部门老总电话,让我下周出差去北京和W项目的北京客户做项目成果交接,我还有个出差女伴,很巧,又是秦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