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停止爱你，是我最后的自尊

06年的11月，我只身拉着行李箱来到杭州，这个曾经给我留下良好印象的秀美城市。距上次来杭时不过半年，只是，三人同行变成了形影相吊，短途出游变成了驻足长居，所谓物是人非，不过如是。对新公司、新的工作环境，我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只是与过去相比，自己人格上的面具越戴越厚，骨子里的热情、自信、任性全都被自己一点一点地包裹了起来，藏到了没人够得着的地方。我很少与同事聊工作以外的事，同事们则将我平素的沉默寡言理解为T大毕业生的桀骜自负。即便是后来与我交情颇佳的同事秦纹，也说我初进公司时整个人的气质冷到几乎让人不敢接近。

到杭州的第二天，我就更换了手机号码，在通讯录里我删去了沈嘉和齐伟的号码，这两个曾经于我而言除母亲外最重要的两个人。而直到我删掉号码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竟从来就没有意识去背诵齐伟的手机号，删掉后便全然不记得了；而对沈嘉的号码，却像镌刻在我记忆中一般无法抹去。而仅仅在几天之后，我的手机里便接到了来自那个几乎可以倒背如流的号码的来电。

“为什么跟齐伟分手？辞职、去杭州、换号码， 为什么一点都不告诉我？如果不是打电话到你家，从阿姨口中得知一切，你是不是就打算这么从我的生活里彻彻底底的消失了？！你自以为这样做很崇高很伟大是不是？！”面对沈嘉连珠炮似的责难，我的回答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伟大？如果可以我一辈子都不愿要这顶道德高帽。沈嘉，你太高估我的为人了，正如你从来就高估我对你的感情底线。离开上海，只是为了给伤痕累累的自己和齐伟一个喘息医治的空间。”电话那头一片沉寂，在我想挂掉电话之前，沈嘉再度开了口：“晨晨，我知道我伤了你，一直以来我始终看不清自己对你的感情，其实直到现在我依然看得不是不清楚。以前想着想着，我就害怕起来，不敢再想下去……五一回北京后，我逼自己认真地想了很久，我觉得，也许是因为我们不断地自我暗示，所以使得一份本来纯粹的友谊变得暧昧混沌......”沈嘉停了停，又像需要一点时间鼓足勇气才敢说出下面的话：“晨晨，我想过了，我、我还是想嫁个男生......”听着沈嘉对五年多感情的最后定性，我闭上了眼睛，她终于还是肯定地说出了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果。

“晨晨，我欠你的，让我用一辈子的友谊来偿还好不好？你、你不要跟齐伟分手，他那么爱你，我把你的电话告诉他，他一定会马上去杭州找你的......”不等沈嘉说完，我粗暴地打断了她：“如果你还嫌对我不够残忍，如果你还想继续让我去折磨无辜的齐伟，你就去告诉他我的电话！你去啊！”一时间，沈嘉被我突然变得愤怒的声音吓得不敢出声，少顷，电话那头传来她的泣不成声：“晨晨，你恨我吧，我知道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我摁住胸口，只觉得有一把钝刀在心口最脆弱的地方来回地割。在这场来来去去的感情游戏里，我好累，真的好累，累到再也不想去争辩感情的是非和对错。我的声音显得平和却无力：“沈嘉，从一开始起，就是我在明知没有未来的时候任由自己的感情肆虐，我自己种的苦果现在我自己咽，与人无尤。就如你希望的那样，我们以后做回好朋友好姐妹。但是，如果你觉得还对我有一丝愧疚，请不要再和齐伟有任何联系。否则，我真的会恨你，你会永远失去我这个朋友。”我擦了擦涌上来的眼泪，努力让语气变得高兴一些：“找个男朋友吧，找个对你很好很好的男朋友，别委屈了自己，也别让我为你抱屈。”沈嘉哭得更凶了，我咬牙不让自己也跟着哭出来。“晨晨，你也要找个对你很好很好的男朋友......但是，我可不可以自私地要求你在心里给我留一个位置，哪怕是很小很小的一个角落...”我终究还是没有让沈嘉说完，在痛哭出声的前一秒钟挂掉了电话。

挂掉电话后，我在房间里翻出所有与沈嘉有关的东西，摊在床上。大头贴、毛绒公仔、一起逛街买的衣服和鞋子、我生日时沈嘉送给我的自制“捶背券”、“足底按摩券”、“不许生气令牌”......我摘下脖子上的石头记挂坠——沈嘉在毕业分别前亲手将这款钥匙形状的紫晶石挂坠挂在我胸前，上面还带着沈嘉的泪水和亲吻。我将挂坠连同床上的一切一股脑地装进了一个小箱子。我对自己说，就此收拾起所有伤心吧，让自己对沈嘉所有不切实际的感情幻想随之尘封。

沈嘉，今时今日，停止爱你，已经是我最后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