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算前言，总轻负

进入12月份，天越来越冷。身为南方人的我在北京呆了四年以后，已不习惯于南方冬天的阴冷和湿寒。晚上从公司加完班回来，尽管我用围巾帽子手套将自己活脱脱裹成了个粽子，仍在路上被冻得手脚冰冷。一进屋，我一边打开了空调，一边插上热水器电源，打算洗个热水澡暖和暖和。刚脱掉的大衣口袋里，手机铃声大作，接起来，是沈嘉。

“晨晨，在上网么？”“没呢，刚加班回来，外面的风快把我的鼻子冻得掉下来了。”我边说边打开了电脑，沈嘉让我上P大的未名bbs。我一眼便在“十大”中猜到了沈嘉想让我看的帖子——“寻今天下午在大讲堂xx讲座中第一个发言的女生”。一见钟情怦然心动的浪漫童话，网上发帖欲觅佳人的痴心男孩，这样的爱情桥段在每个校园里应该都上演过吧。“身高168左右、高瘦，及肩长发，刘海微卷，穿一件鹅黄色的毛呢长大衣，仔裤，中筒小马靴……”看着帖子，我脑海里已经勾勒出沈嘉的身形轮廓。鹅黄色的呢大衣是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和沈嘉在崇文sogo百货趁元旦打折买的，铆钉小马靴我也有一模一样的一双，是去年冬天我们逛华宇时败的战利品。

“晨晨你还在听吗？”电话里传来沈嘉的声音。我收回心神，连忙回答：“在呢在呢，我已经看到你被人肉的帖子了。”我突然有些语塞，接下来该说点什么呢，感慨一下该男生的痴心，还是赞扬一下沈嘉的魅力。我握着手机，和沈嘉的通话出现了一小段不易察觉的短暂静默。“那个男生是电机系研一的，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也不知道是谁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了他...”沈嘉说得有点小心翼翼。我努力掩饰着语气中的不自然：“这个男生如此兴师动众神通广大，看来比以前追你的那些个人要高出许多段位啊！” “你上次去紫操打篮球不也被T大计算机系的某男瞧上，在水木上人肉你来着了么？”沈嘉嘟囔着回了一句。我滚动鼠标，浏览着那篇帖子后面的re文，将话题拉回来：“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这说你呢，念在人家丹心一片，赏脸去见见？”“他刚才约了我明天吃饭...”沈嘉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我心里像被揪了一下，赶紧说：“挺好啊，那先见见吧。”沈嘉随后将话题移开，如往常一样叽叽喳喳说着今天在学校里遇到的一些好玩事，我一面心不在焉地敷衍着，一面眼不见为净地关掉了未名的页面。

第二天晚上，我问沈嘉那个电机男生怎么样，沈嘉答了句“还行”，我不想自虐，没再问下去。接下去的几天里，我害怕接到沈嘉的电话和短信，我害怕哪天沈嘉冷不丁地告诉我她和那个男生在一起了，她交男朋友了。从早到晚，我揣着手机就像揣着颗手雷，成日惴惴不安。后面几天为了不影响白天工作，我干脆将手机关掉，下班后才敢开机。好几次齐伟见我不回短信，手机也不通，以为我出了什么事，便打电话给我同事询问。我只好撒谎说这两天手机好像坏了，时好时不好，齐伟舒了口气，说：“坏了就换一个吧，你是不是一直习惯用诺基亚来着？”听齐伟这口气，估计这周末他就会送个新手机过来，我赶紧说：“不用换不用换，我下班后去修一下就好。”我看着关闭的手机静静地躺在办公桌上，似乎正在嘲笑我的神经质，嘲笑我天天惶惑不安地等天花板上第二只靴子的落地。离开北京快半年了，以为自己在慢慢淡忘，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每天少爱她一点，到头来依然像风筝一样，无论飞多远，线却始终系在那一个人手上。

沈嘉在后来跟我电话聊天的时候，偶尔会提到她有时会和电机男一起吃饭，或是偶尔一起上自习，我不知道所谓的“有时”和“偶尔”是怎样的一个频率，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进展到了一个什么状态，朋友？暧昧？我笑自己到现在还在纠结个什么劲，迟早会有这么一个人，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沈嘉会挽着他站到我面前，为我和他作着相互介绍——当然，前提是我还有勇气见他们。

05年的平安夜晚上，除了几个单身男女外，公司上下早已走得差不多空了。人力资源部的小H过来敲敲我的桌子：“美女，大过节地还在加班啊。一起吃饭去？”小H是公司副总的儿子，平常在公司里就是一副自命不凡的黄金单身公子哥儿作派。小H想约我吃饭不是一次两次了，平常我能躲就躲，今天这种场合当然更得离他远远的。我尽量不让自己对他的反感流露出来，微笑着关上了电脑，起身说：“楼下还等着一个，怕他不答应呢。”我并没有撒谎，小H走过来的时候我刚收到齐伟的短信，说他已经在公司楼下，等我一起去吃饭。

几家常去的餐厅都已人满为患，齐伟看着被风吹得缩成一团的我，语气里充满自责：“怪我，早该想到平安夜的晚餐肯定火爆，应该提前订位子的。”我捧着双手呵了口气，说：“万一今晚加班的话订了位子不也浪费吗，这种节日大餐本就是给小情侣准备的。”话一出口，我便有些后悔，偷偷地抬眼，果然看到齐伟脸上浮现出些许失落的神色。

走了老长一段路，终于看见一家“两岸咖啡”还空着几个座。走进去坐下，总算是暖和了些。齐伟问我吃什么，我并不很饿，说：“你点吧，我都行。”齐伟埋头看菜单，我无聊地摆弄起桌上的小蜡烛灯。咖啡店里灯光昏黄，音箱里放着江美琪的那首《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这里的空气很新鲜

这里的小吃很特别

这里的lette不像水

这里的夜景很有感觉

在一万英尺的天边

在有港口view的房间

在讨价还价的商店

在凌晨喧闹的三四点

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我们有多少时间能浪费

电话再甜美

传真再安慰

也不足以应付不能拥抱你的遥远

我的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一个人过一天像过一年

海的那一边

乌云一整片

我很想为了你快乐一点

可是亲爱的

你怎么不在身边

在柔美动人的旋律中，我摆弄蜡烛灯的手渐渐停住了。歌词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在我的心坎上，我潸然泪下。齐伟点完单正要说话，见我满脸泪水，急忙手足无措找出纸巾递给我：“怎么了晨晨？”我不说话，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地不停地往下掉。齐伟慌了神，想再开口询问，却又犹豫地合上了嘴，脸上写满担心。服务员已经将沙拉端了上来，我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齐伟说：“没事了！吃饭吧。”

ps：这篇比较长，当做今明两天的作业，周末愉快！

ps2：我确实喜欢笔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