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哀莫过于心不死

由于旅行的疲惫，那一晚我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醒来，沈嘉伏在床头，手里举着手机正对着我。“你又乱拍...”我睡眼惺忪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挡住手机的摄像头。“晨晨，我给你拍张裸照吧。”沈嘉若有所思地说。“呸呸，想什么你！”我将手缩进被子，警惕地裹了裹被角。沈嘉没有笑，低下头说：“我是说真的，以后晚上我想你了，可以拿出来看看。而且，而且就算以后我们见面，说不定就生疏了，不好意思像现在这样了，说不定就再也看不到了......”这样的要求如果在别人嘴里说出来我一定觉得很猥琐很龌龊，而当沈嘉用她最简单朴素的逻辑说出这些的时候，我只觉得感动而难过。在这样一个陌生的房间、这样一个异乡的清晨，悲伤的气氛渐渐在屋子里弥漫。我决心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难过，猛地抢过沈嘉的手机敲了一下她的头，“色魔啊你！”，然后掀开被子，起床穿衣。

白天的行程依然排的很慢，小巴车载着我们四人去了牧场、太阳湖、跑马场。我们徜徉在原始而纯粹的自然景致里，尽情享受着远离城市喧嚣的难得宁静。在跑马场骑马的时候，沈嘉害怕不敢单独骑马，马倌便将她也扶上了我骑着的一匹猩红色大马。沈嘉在后面扶住我的腰，一如平时坐在我自行车后座上一样。我在马背上看着碧草蓝天，将手覆盖在环抱着我的沈嘉的手上，突然觉得这一切美得有点不真实。想到所有的美好将在十多天后宣告终结，我满满的内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难道离别真的是我们生命中早已预设的伏笔吗？不，这不是一个不可更改的悲剧，明明、明明幸福是可以继续的，如果我们愿意。我的心里回响着一个声音：只要沈嘉开口说爱我，要我留下来，我可以抛弃offer，一穷二白一无所有地留在北京；我可以重新找工作，可以重新考研，甚至可以考P大的研！

计划中的两天行程算是圆满完成。傍晚，我们回到县城，吃了传说中的烤羊排，大快朵颐后又在县城夜市里小逛了一圈。次日要早起赶回程的火车，四个人也没敢逛到太晚，九点多的时候就回到了旅馆房间准备早点休息。我和沈嘉依然头脚相对地挤在一张床上。我勾住身旁沈嘉的手指，问她：“我走了以后，会有多想我？”“晨晨，别说这个好吗...”沈嘉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你就没有想过不让我走？” 我说完这句话，沈嘉已经从被子里钻到了我这头，语气里透着惊喜：“真的可以不走吗晨晨？我不让你走，当然不让你走啊！”我坐起身，直视着月光下她那双发亮的眼睛，说：“只要你说爱我。”面前这双眼睛中的光彩逐渐暗淡下去，直至完全消失不见。黑暗中，沈嘉缓缓地开口说道：“我爱不起。”我这些天来逐渐燃起希望的心也随着沈嘉的回答跌入冰窖，我放开了她的手。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沈嘉下了我的床，躺到了房间的另一张床上，背对着我。我听见沈嘉轻声说了句：“晨晨，我不想你离开我。你怎么可以爱我，却不要我...”我看着沈嘉窈窕的背影，苦笑着说：“那你呢，要我，怎么可以不爱我...”那一夜，沈嘉再没有说话。黑暗中，我嘲笑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又变成了那个逼别人承认爱自己的可悲角色。

回到北京，别离的笙箫已经响起，已经开始有同学陆陆续续地离校了。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在火车站台上与每一个即将天各一方的同窗好友拥抱，目送他们一个一个离开。人越来越少，包括小米在内的几个室友也已经一走而空，我终于也去买了7月2号——离校最后截止日的火车票，我没问沈嘉什么时候走，或许她压根就不走，30号那天我帮沈嘉将她寝室的所有东西搬到了研究生寝室。齐伟也没走，他买了2号晚上回江苏老家的火车票。他坚持说要先送我走，不想让我成为班上送别所有人后最后一个离开的伤心人。对齐伟一如既往的体贴和关怀，我不再像以前那样逃避、拒绝，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拒绝并不会带来任何拒绝的效果，齐伟依然会去做所有他认为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