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夜晚的凉风习习吹来,带着远处不知名的花的味道,有些淡,青草的味道混在其中,生涩而新鲜。
夜凉如水,如一潭净水。
被夜色包围着,光显得分外可爱。
别家窗口透出的光是温暖的,如若里头的灯用的是那种旧式的灯泡,从开着的窗口流泻出泛黄的光芒,会更有这是一种家的感觉。
范童童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个小铁块,在楼下的小花坛中找了一处空地,挖出一个深深的坑,把合欢树的苗倒出来,小心翼翼的栽下去。
舒婕站在路灯下看她种树,恍然想起初中时候一起种下的樱花树。
都要忘记那棵樱花树了。也快要忘记那个学校。
在教学楼和校办工厂之间的空地上,由着学校安排种树,每两个人分配到一棵樱花树,那树据说是改造过,在江南也能生长。
那时候还是春天,树上还开着粉色的花朵,不多,点缀在枝头。
范童童扛着那树过来,肩膀和头发上都是粉色的花瓣,她那时候的身体很胖,却笑的无比开心。
“我们种下这棵树以后,等过个十年百年,一起到这里来,没准就能看到一棵开的无比灿烂的樱花树,踹一脚,那洋洋洒洒落下的花瓣雨都能把人埋起来。”范童童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大约就是这样的解释。
舒婕安静的坐在一边的石头上,等她把树放进坑里。
那棵树上的樱花被抖落下,洒到她的白色棉布裙上。
范童童的背影挡在她的前面,那个胖乎乎的背影……22:58 2009-5-18
落入瞳孔中的范童童的背影是细瘦的,两者叠在一起,记忆变得模糊,而现实更甚一筹。
白色T字背心包裹着她的身体,看见不明显的脊椎的突出的痕迹,还有那明显的蝴蝶骨,她的蝴蝶骨像收起来的小翅膀,想象一对巴掌大的翅膀被包进肉里,应该就是这样的大小。
范童童很快便种完了小树,不放心的压实了泥土,这才心满意足。手上是脏脏的泥土,范童童却不打算立刻洗掉,反而了说话的闲情逸致。
“听说合欢这种树长的很快,只是这棵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到一米高呢?舒婕,你知道么?”范童童蹲在地上,像一个侏儒,挪动身体,转到舒婕所在的方向,问她。
舒婕站在路灯洒下的光晕中,似乎遥远,似乎飘渺。
“大约是一两年吧。如果还活着的话。”舒婕也给不了确定的答案。没有仔细去观察过一棵树的成长到底需要多少年时间,因为那些生命都长的太过缓慢,一天一月,一点一滴,谁会用心去记录每一寸的变化。
只是小区里的树都是现成种下的,一夜之间,就有那么高大的树栽在路边,所以,那坚韧和沉默的成长,更是被忽视和遗忘。
“我记得我们以前有种过一棵樱花树,舒婕,你还记得么?就是在初中后面种的,我前年春天去看的时候,都很高大了,有十年了吧?初中到现在,我算算哦,好像是十年了,忘记了具体的数字,我也不记得那一片树中哪一棵是属于我们俩一起种的,要找也找不到了。因为我们当年种下的树那么小,长的又丑,现在再去看,全都是笔直茂盛的樱花树。我看哪一棵都像是我们种下的,就觉得很高兴。我们种了那么多。每一棵都是我们的。”
“十年了,那棵树在靠近教学楼的那个方向,从小路开始走七步,旁边有一颗太湖石,那棵树就是我们种的。”舒婕说。
“你记得好清楚。”范童童惊讶的说。
“我只是不擅长遗忘。”舒婕说的轻描淡写。
“我的记性怎么没你那么好?
“那里已经是一片林子了。地上都是粉红色的花瓣,不过还没到能把人埋起来的程度。还要再等上五十年,就能看到像《四月物语》里面的画面,樱花雨,唯美的要死。不过那时候那学校不知道还在不在了。听说旧城区要改造,初中要被推倒建什么新大楼,没准那些树都要被砍掉了,多可惜啊,我跟门卫说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先打电话给我,我就算在火星也要回去挖出我们种的树来。怎么能白白给砍了呢?这是我们俩十年友谊的见证!”
舒婕安静的听她说。
“我在里头走的时候,看到有个女学生,穿着裙子走过那条小路,我差点以为是你,因为你以前也喜欢穿裙子,衣柜里都是裙子,不过你小腿很好看,穿着裙子看起来不错,不像我,连裤子都要穿特别宽大的,像灯笼裤。
“我在那时候真的觉得那个初中生很像你,可是现在再回去想,其实一点都不像,你比她高多了,也瘦多了,她还穿了很恶俗的黑色袜子,真难看。
“幸亏我没叫住她。
“舒婕,我们什么时候去学校?你连母校纪念日都没回去。每个看到我的老同学第一句话都是你居然是饭桶,你说可恶不可恶?第二句话肯定是那那朵冷艳的玫瑰是不是变成了肥肥的灯笼花?”
“我忘记了。”舒婕凉凉淡淡的语气倒像是对一切都毫不在意,褒的贬的。
“切,刚刚还说自己不擅长忘记的。”范童童不乐意了,拍拍裤子,把上面的泥土都给排掉,□在外面的手臂上有一只过早诞生的蚊子不识相的吸她的血。
吸血的蚊子都是雌性,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是这不是范童童狠心,谁让这蚊子先为难了范童童呢?范童童那么瘦,身体又不好,有一次是输血输完,直接倒地,送进急救室,再把血输回去,可见对范童童来说,血是多么宝贵的东西。
范童童高举着手,狠狠的拍下去,啪!清脆而响亮,有质量保证。放开手,遗憾的发现那手臂上除了一块红色的巴掌印,连一条蚊子腿都没有留下。
简直是自虐。范童童抚着那块被拍疼的地方,心中委屈不已。
亏了,被吸了血,还自己打了自己一下。真他妈该死的蚊子。【---被蚊子咬了,无语中,蚊子都拉了,夏天还会远么?咬在手臂内侧最滑嫩的肌肤上,红艳艳的一个小点,很像守宫砂~~~嘿嘿。】
“有蚊子了。”范童童沮丧的说。
“夏天来了。”
“我宁可不要,冬天没蚊子。”范童童从小花坛里走出来的时候是黑着一张脸的,她恨蚊子是与生俱来的,自小最招蚊子喜欢的就是她。无论身边躺着多少白花花的肉体,蚊子就喜欢叮她。一个夏天下来全身都是包。
“明天去买花露水。”舒婕走到范童童身边,一起上楼。
01:54 2009-5-19
第 14 章
14.
“舒婕,舒婕,我好不舒服……”
“舒婕,我好痒……”
“舒婕,你别睡了好不好!”
梦里,模模糊糊的,耳边就有呜咽的声音传来,那声音穿破了梦境的混沌,意识被这像小狗一样的叫声给唤醒。
舒婕的意识回到身体,只是眼睛还没有睁开,她需要时间去压抑怒火调整心态,省的真的一脚踹过去把声源踢到西伯利亚去。
舒婕平时的脾气不能算小,只是,在睡眠被打扰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
范童童和她在一起那么久,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打扰一头沉睡的母狮子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就她那小胆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去做这种明显找死的事情。
过了些时候,范童童见舒婕还没有醒过来,以为她还睡着,伸手去推她,手伸到被子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是找到了她的手。舒婕的手温暖,在被子底下握成拳头,当范童童的手碰到她的手的时候,她明显缩了一下。
范童童推着她的手,说:“舒婕,醒醒。我好难受。嗯嗯……”
舒婕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从床底下传来,像尖锐的指甲用力挂着皮肤挂出的沙沙声,听的人毛骨悚然,身体也跟着发毛起来。
舒婕张开眼睛,从黑暗中慢慢的苏醒。
眼前是朦胧的黑,薄雾似的光照亮了大致的轮廓。
床边缘露出半颗脑袋,范童童竖起杂乱的头发像种下新生的野草。
她的眼睛在微弱的光中闪闪发亮。
舒婕醒过来,手刚刚动了一下,就被范童童的手包住。
范童童的手心是凉的。
舒婕坐起身打开电灯,看到范童童靠在床边缘,一只手还按在自己的手上,另外一只手却在伸进背部的衣服内,虽然看不见她的动作,但是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始终没有断过。
“怎么了?”舒婕触碰范童童的脖子,在灯光下,上面分布了许多红色的小疹子,而那棉布睡衣下面的肌肤,却不知道有多少。
舒婕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从床上跳下,跪到范童童面前,二话没说就开始脱范童童的睡衣。
棉质睡衣从头套进去,脱的时候只需要一步,范童童还来不及阻挡,上半身的衣裳就被撩起至胸口,下面一大片肌肤都暴露在灯光下,以及舒婕的视线下。
前面还好,胸部处冒出一些红疹子,而从手臂外侧看去,好像是从背部蔓延过来的。
“好多红痘痘!”范童童看着自己的胸前,似乎惊讶那上面居然一夜之间冒出那么多的痘痘来。
舒婕却觉得不妙,将范童童推着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果然,背部上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疹,还有被范童童的手指甲抓出来的血痕,有些地方已经沁出了血丝。
范童童的手要去抓肩膀,被舒婕按住。
范童童转头,对舒婕说:“可是很痒。”
“那也别抓。”舒婕分别抓住范童童的两手手腕,压在自己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