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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发现了那张单子,阳光医院打胎的单子。

孩子不是他的。

他和蕾蕾爆发了冲突,他单方面的咆哮,暴怒,砸东西,最后倒在房子的墙脚。那只笼中的白文鸟疑惑地看着他,他忽然希望自己也是一只鸟,这样就自自然然有个笼子——有个房子,能把自己的一生都装进去。

最后,他感觉蕾蕾过来,蕾蕾将手放在他的背上,像很早很早以前,他戒毒时候那样。

他回头,看见蕾蕾悲伤木然的脸。

“是那个人强迫你的吗?”他问。

蕾蕾点点头,又摇摇头。良久,他听见蕾蕾说:“后来我拿钱了,再过一段,我们就有钱买房了。”

他从两人的出租房里走出来,他在这个从没有接纳过他们的城市里游荡,他游荡到过去的酒吧,看见过去的朋友。过去的朋友上来关心他,拉他去喝酒,最后给了他一沓钱。

这是有代价的。

这世上什么没有代价?

他就要一个房子,一个写着奚蕾名字的学区房,他能和奚蕾一起住在里头,结婚生子,再把孩子拉扯长大,一辈子就这样简简单单,平平淡淡。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

他知道自己会进去,会被判刑,可蕾蕾是无辜的。

为什么要杀她?

为什么他好不容易,买了房子,达成愿望,却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打破房中僵滞的是纪询的话。纪询自兜里摸出个从KTV果盘上顺手拿来的梅子丢嘴里,嚼着梅肉说:“找个好律师吧。”

曾鹏像婴儿一样蜷起来,轻飘飘说:“没意义了,我不需要,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奚蕾迁坟需要。”

这唤回曾鹏的神魂。

“什么?”

“脑子是个好东西,不要一副它早已离家出走的模样。”纪询评价,“你买了房子,是实际出资人,这个房子实际属于你,也实际属于国家——因为这是你贩毒所得,它会被追缴进入国库。但考虑到你现有的情况,只要你在审判中没有被判死缓或者死刑,你的财产就不会被全部收缴,如果这个房子中有部分是你的合法财产,法院会对你做出一定返还。这笔返还的钱,对你没什么意义,对奚蕾父母呢?他们除了女儿还有儿子,这还是奚蕾生前的愿望,你说他们会不会考虑,会不会愿意?——而这一切,需要你找个好律师,才能提前和奚蕾父母协定妥当,及时将奚蕾迁坟。”

曾鹏僵木的脑袋转过来,他怦然心动,那张灰白铁青的面容都泛出一层希望的光:“但我不认识好律师……”

“我认识。我可以帮你。”纪询轻巧说,“但你要付出代价。”

代价,一切皆有代价。

“曾鹏,供出一切。”纪询,“我来解决这件事。”

良久寂静。

“……东西在房间床后的踢脚线里,还有屋子外头壁挂空调的空调外壳中。我能把我所接触到的上线全部告诉警方,但你要做到你说的,你要让我亲眼看见你做到了这一切。”

曾鹏的口子算是撬开了,但行百里者半九十,他的上线,他们的拿货地点,依然是千头万绪一堆事。不过这些事情就不归霍染因与纪询处理了。

霍染因答应治安队长滕天海的线索已经彻底办完,他给人打了个电话,三言两语交代了情况,在这里等了一会,等到那面来人接收曾鹏,就带着纪询重新坐进车子。

这么一折腾,时间都将近十二点了。

纪询两眼放空,望着灰色的车顶棚,已然一副疲乏已极,灵魂出窍的模样。

“现在送你回家,”霍染因,“真困了?”

“你说呢?”

“平时多流汗。”霍染因点到为止。

“战时少流血?”纪询嗤笑,“我现在到不了战时,流不了血。”

“才29,不能不行。”霍染因换个说辞。

“行不行的,你这么言之凿凿,体验过啊。”纪询说荤话。

可惜他说了荤话,霍染因也没朝他这里瞥一眼,人家两手放在方向盘上,目光直视道路前方,不抢红灯不超车,安分守己的在自己的道路上徐徐前进。

想斗嘴却没人接,好比一拳打了个棉花糖,总叫人寂寞。

纪询遗憾道:“霍队今年62了吧。”

霍染因:“怎么说?”

纪询:“没点年龄,开不出这四平八稳,老牛驼犁的车。”

他才说完,霍染因的手机响了。

霍染因直接打个转向灯,靠边停车,接起手机:“喂?”

霍染因静静听了一会,挂掉手机,对纪询说:“刚才我让人查了程正的出行时间。”

“霍队可以的,为破案分秒必争,查真相纤毫不漏。”纪询赞道。

“现在结果反馈过来了。程正说的大体没有问题。”霍染因接着说,“19号20:43,程正和其余乡人,包括奚蕾的父母弟弟,来到杏春路的老乡饭店吃饭。”

“杏林路和杏春路距离多远?”纪询突然问。同是19号,同是19点,唐景龙出现在杏林路博物园,程正出现在杏春路老乡饭店,根据街道命名规则,这两条路应该不会相距太远。

“就在隔壁。”霍染因说,“博物园跨过一条街,再走三百米就是老乡饭店。”

“哇哦,好近的距离,好大的嫌疑。”纪询弹弹舌,“不过我猜没有用。”

“又是直觉?”

“这还需要用到直觉。”纪询嗤笑,“刚才程正将自己的行程描述得那么细,摆明车马让你查。这种态度可以说有恃无恐,也可以说坦坦荡荡。无论哪一种,既然说明白了,还能让你查出问题来?”

“你觉得他是凶手吗?”霍染因问。

“我没什么感觉。”纪询伸手往兜里一摸,摸出个一圆硬币,放在指尖弹动,“要不有事不决问硬币,银行他是,菊花他否?”

“……”霍染因好悬没把纪询丢下车。

他平板着脸,继续说:“从现有证据上看,他确实不是。当日21:48分后,他们结账离开老乡饭店,随后驱车回到小乡村,这里有四个小时的车程,20日01:34分,他们离开高速,这条高速与去梧山的不是同一条,城中没有作案时间。这天以后,高速公路收费站再没有这些车辆进城的记录。当然,梧山19号以后进出的所有车牌号里也没有这些车辆。”

这段话才说完,霍染因的手机又响了。

这回是谭鸣九打来的,这家伙一激动就容易放大嗓门。

纪询朝车窗外看看,发现车子也到了自己家附近,前头就是宁市第三医院,第三医院距离他家,也就两条街的路程。

第三医院,早上才出现在咖啡店员的口中。

唐景龙让同行的人帮店员生病的妈妈安排床位,第三医院的床位。

他心头萌生不祥的预感,决定自力更生,自己回家。

他解开安全带,一手按着驾驶座,另一只手屈指叩叩霍染因扶着方向盘的长臂。

霍染因瞟了他一眼,抬起手。

纪询探身过去,够车门锁,结果空间估算错误,他的背脊撞到了霍染因抬起的胳膊,对方的手肘落下来,手指搭在他的脖颈处。

冰凉的手指如同一滴自空中降落的水滴,纪询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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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的谎言[BL]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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