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了个书包就朝长途车站走去。

27

进了屋，婆媳俩正坐着聊天，我嫂子眼睛已经哭肿了，我妈又抱怨我说，不是不用你回来么。

我没搭话，直接说：“还没回来么？”

“没有，”我妈看了我嫂子一眼，又说，“你不用操心，吃饭没，早点买票回学校去吧。”

“回都回来了，把事解决了再说吧。”

我妈说，他有可能在网吧。

他没我那便宜爹的狠劲。

之前跑过一次，两天以后，我们在一间乌七八黑的网吧里找到了他，这次估摸也差不多。

我骑着小摩托带着我妈一间间挨着走过去，临近傍晚的时候，终于在一间院子里的网吧找到了他。

他缩在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头发油腻得结成一团，胡子拉碴，看着我们来了，木然又转向电脑屏幕。

我一把把他扯出来，他估计不知道我会使这么大的劲儿，毫无防备地摔在地上，我以为他会起来反抗，结果他像一团死肉一样爬在地上不动弹。

网吧里的人都朝这边投过目光，我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又挥了两拳砸在他身上，我早想砸了，小的时候没机会，他穿着皮鞋把我踩在马路上疯狂踢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不过我已经不生气了，像对我爹一样，时间的长度可以缝合一切伤痕，也可以磨平一切情感。

我和我妈把她拖出去，我问他，你这是干嘛。

他说，没事，你别管。

我说，你有什么事就说啊。

他回头看了我妈一眼不说话，。

我朝着我妈说，你先回去吧，我和他走走。

我们一切走到护城河边，蹲在石灰沿上。

我抽出一根烟递给他，他看了我一眼说，你还抽烟啊。我说，没事抽两根。

他又说，少抽点，不好。

我见他有说话的欲望了，问他怎么回事。

他说，都是他的错，他也不想这样，他觉得还是离婚得好。

我说，这是你们的事，你自己解决，我给不了你意见。

我们走了半个小时，他催促我回去，我问他，那你呢。

他说，准备回家去。

28

阿陈他们要搬去新校区了，以后见面没这么方便，我原以为他会说点什么，结果只输了一句：这样挺好的。

他走了以后，我们发的信息越来越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有时忍不住，给他发条消息，往往等一天才收到回复。我摸不透他的想法，可又忍不住去想。我有些抓狂了，上班空闲的时候，就坐在床边发呆。

晚上，给倩倩女士发信息说，你出来，我有事和你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觉得需要一个说话的人，我坐在床边突然就做了这个决定。

我们在她楼下见面，天上还在下雨，她打了一把伞，一脸担心地问我，怎么了？

我正犹豫要怎么开口，就说，先走走吧。

我们在宿舍楼前的路上走了好久，我突然转过来对着她说：如果我说了这件事，你会和我绝交吗？

她郑重起来，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又问，有什么事这么严重吗？

我说，应该有吧，我怕你反感，或者接受不了。

她说，没事啊，我不懂可以去了解啊，应该不至于绝交，你说吧。

我还是开不了口，我们走到一处房檐底下，我背对着她，吞吞吐吐开口说，我觉得，我喜欢男生。

“啊”她惊讶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回应。

又说，“我对这些事不了解，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若有所思，我等着她反应，她说：“这个是天生的吗？还是说还能变回来。”

我说：“可能是吧，变不回来了。”

“那你就那么确定你喜欢男生吗，你有没有喜欢过女生？”

我以前确实喜欢过女生，不过为了不想增加她认知上的负担，就摇摇头说，没有。

她转过头望着别处，又转回来说，要是别人和我这么说，我肯定不相信，但如果是你，我选择相信。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啊。

那晚我们分开的时候，她说，你放心，虽然我不了解，但我不会和你绝交。

我很感激她，但仍没有觉得有所解脱，

我很烦闷，阿陈突然间闯进我的生活，又这么轻轻飘走，我们就这么含糊不清地度过一段短暂的时光，就像一场梦幻，而我刚准备去握住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记得有次，我俩去ktv唱歌，他没唱七友，唱了另外一首歌，龙井的《兄弟》

你从国外回来咱就没怎么聊过

一直都在忙着其实有好多话想说

还没来得及转一眼又要回去了

兄弟你这一走又是几年还真舍不得

都是大老爷们说的有点女人了

又要离开了你得惦记咱这哥几个

我好面儿这些话太啰嗦有点说不出口

所以把它写成一首祝福的歌

在那边儿注意身体有事儿没事儿常联系

别老玩神秘小心回来我跟你急

别老委屈自己想吃什么吃点什么

要是回来再瘦了哥几个踹死你

踏踏实实呆着收收你那臭脾气

那边儿不像咱这边儿出事儿没人真帮你

要是烦了累了给爷们拽一电话

这电话对你没有关机没有不在服务区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比我唱歌的好听，我摸不准他在想什么，一个可怕的天蝎座。

神秘莫测，不言不语，阴晴不定，变化多端，总之，一切可怕的形容词都可以放在天蝎座上，我跟他们说，我堂堂大白杨，上敢斗处丨女丨，下能撸双子，坑得了金牛，骗得了双鱼，唯一怕的就是天蝎，一根毒刺蛰下来，瞬间倒地，再也蹦跶不了。

他们言行不一，情绪不稳，关键没有逻辑可言，这种令人摸不着看不透的感觉，实在恐怖。

我承认，我想他了。

那天下午没课，天气阴沉沉，我终于再也忍住不住，打算去见见他，我买了两杯酸奶，又买了他喜欢吃的鸭脖，骑车去了新校区。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给他发消息说：路过这边，买了鸭脖，顺便看看你。

两分钟后，他回信息了，他说正在上课，还要半个小时，问我可以等么。

我说可以没事，心里却激动地要死。

我骑车在校园中的小广场上转圈圈，又停下来抽了两根烟，四点、五点、六点、七点了，我实在忍不住，问他在哪。他说院领导临时找他有事，刚忙完。

我远远就看见了他，依旧那副模样，笑着接过酸奶然后说，要和同学去吃饭，我点点头说，那你去吧，我走了。

我骑车转头而去，没敢再回头看，下定决心说，他不主动找我，那我也就不来了。

29

自那以后，我经常发呆，秋季雨多，没事我就坐在餐厅的窗前看外面的街景，天气不好，客人也少，我突然觉得这座城市好压抑，乌云好像也在配合我的心情，厚厚一大片盖下来，我想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