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得篡位恶名,只是不想让左相在我面前有半分愧疚。
君主当有非常之志当行非常之事吧,你知道她绝不会谋逆的是吧,她何时把权利放在眼中了,你是容不得她这样的才情去辅佐除你以外的别人还是容不得她为了除你而外的别人而不顾自己的性命自己的名声。
或者,你不愿意看到作为君主的自己竟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不愿想到,你的左相效命于你,是为了让另一个君主更顺利的替代你。
毁了她,你很难过的是吧。
你怕她疼,更怕别人亵渎她,也怕她变得不美丽,所以你要亲自来行刑,用你最爱的玉杯盛满你最爱的美酒,然后恩赐给你最爱的朝臣。
这一次,你仍等不到左相醉了,你一直想看左相醉是么,你不喜欢她永远这样清醒是么,可她就是清醒的。
这一次,你已经不想等左相醉了,你已经没有耐心了是么,于是你便添加了毒进去。
你终于还是看到左相因为你的酒变得不一样了,你如愿了,可也绝望了是吧,所以,那晚你也大醉不醒了是么。
有趣的是,我醒了。
你是什么时候决定让她死的呢。
右相左右不了你,也许她原本也没想左右你,让我来猜猜,是我把她嘴唇咬破那天是么。
自她一路抱我进宫,你便开始介意了是么。
有左相在,你不会除去我的,我就是恃宠而骄了,为了看到我对左相也很重要,我不怕你杀了我。
可是,我若死了,她会难过的。她那么高傲那么温和,我怎么舍得让她难过。
我想要告诉你,你有的我早晚会有,你永远不会拥有的我一定要拥有,谁让你霸占左相那么长时间呢,你知道理你那破烂朝政她也会累么,你知道我每天都在等她有多望眼欲穿么。
你是希望她祈求你的吧。
只要她求你,你会赦免她的。
否则,你怎么会带她到后殿来,这更像是处理你的私事啊!
什么秽乱后宫,魅惑储君,蛊毒储君……
你根本就不在乎的是吧。
因为你只在乎左相的,是吧。
尽管你很讨厌我,你是可以做到爱屋及乌的。
所以,只要她求你,你就会赦免她的,否则你为什么把右相也带进来,你明明不喜欢她的。
是因为,你还侥幸希望左相可以向你低下高贵的头颅。
为此,你就可以让近侍把右相杀掉的。
你本就是很不拘一格的,左相是那般欣赏你。
我知道,我醒不醒,死不死,储君是谁对你来说都没关系。
不管怎样,那比你更年轻更有活力的人是注定来取代你的人。
否则,我病了,锦鱼怎么就可以备位储君了呢。
你只在乎左相,可是左相更在乎我。
她愿意和我一起活着,所以她可能想求你,可是,她是不会求你的,她不会让我觉得我能活着是她丧失了尊严乞求你换来的。
这就是她,她也深湛也透明,可也呆笨已极了。
她不知道,母亲和她就是我的一切,如今母亲走了,我只要她。
你不该用我来胁迫她,压榨她,你知道这样会让她离去时多痛苦。
王廷有七种毒药,你选的竟是来自中原的红豆。
更恶毒的是你的心思啊!
怎样庙祭你呢?
大信国主,就凭你让左相在死前有着整齐的冠冕和服色,容许她见我一面,我会让你的庙号有人歌颂,有国民的香火孝敬。
袖走碧玉杯,离开后殿。
长安吩咐锦鱼把其他器物送到大信国主的陵寝。
锦鱼领命去了。
大殿至东宫还有段距离,长安命随侍离身,只可远远缀着。
左相,左相,你可知道,从儿童到少年,我只历一天,那天是你出现。
你出现了,我便有了心事。
从少年到君王,我只历一天,那天是你离开。
以我要挟你,难道你便就范?
你增加了侍卫,选好了医倌。
我早晚会醒的,你还怕什么呢?
我只是在乎在你心里你更爱的是我还是你那书页里的画像。
那画像是谁呢,不重要了。
我见到了海东青,知道你认他做了兄长
我没有兄长,男人世界,我是无知的。
左相,你远走避祸,一路西来,只是想看看娘亲的出生地是吧。
可这里居然还有一个需要你辅佐爱护的小小孩童等着你。
你一切为她,是因为她曾双手把苹果送到你面前并抱过你那看起来肮脏却永远美丽的脸么。
真是不该这样的,一个四岁孩子做的事,如何要念念不忘呢。
左相,你为我铺每一步路:结交郡望团结乡党,扫除政敌结盟友邦,训练军队教化黎民……
你说,在这世界上这个地方女子是可以自由快乐的。
你设计了很多,却没想到会有敌人是我,因为我要的绝不单是你左相的身份。
你发现了,可是你改变不了我。
我是那样的聪明,我把所有另异小心藏在每个乖顺里。
我知道宫里有眼线的,我不在乎她们怎样议论。
律法我早晚会改的,只是不想等了,我怕你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左相,是我轻视了你为我的坚贞,还是你高估了贞名对我的重要。
你一点一滴教育我,你怎会忍心让我因情欲被戕辱口舌。
你逃离了中原,却还是逃不过结局。
你造就了我,还要因我而死。
左相,真是该自私些的,为什么要承担这罪名呢,我也生气了,你还是不信我有能力让我们都很好地活下去,你设计了很多创造了很多,可还是决定要扔下我了。
或者,你累了,你背着一个任性孩子走了太久,你想放下这重担了是么。
你竟然舍得让我从此一切只靠自己,我多想软弱无能给你看-----
左相,这样说,你会难过么。
其实,你这样,我应该是幸福的,因为你相信我是可以更勇敢活着的。
所以,你才会离开的是么,因为你也留恋,所以你离开的也不从容是么。
恨我晚生了,在你的经纬纵横里我有那么长时间的缺席。
也是幸运的,我毕竟出生了,就算只为等你,即使藏在角落我也看见了你,即使你脏脏的,我还是抱到了你。很惭愧,那个时候,我只有一颗苹果。那个时候,我没有本事把你领回家。
进了石竹园,长安一股气终松懈了下来,颓坐在石凳上,这才发觉身体已如抖颤秋叶。
她望向恩德巷,大水法……
那里,还有那里……哪里都没有左相身影再明亮而来。
二十、尚明
登基后月余,长安几乎昼夜理事,东宫书房和正殿姑逢堂彻夜秉烛,臻景国主的案头公文奏章总是此批复去,彼上报来,没个空白时,右相、锦鱼与书佐祝融亦轮番随侍在侧,随时顾问执行……
朝堂论议左相事后,长安便命锦鱼全面查封左相府。
府上人丁许进不许出,且需俱个申明细禀自己出身经历来由以及自至相府后一切事体,纵有作奸犯科前历,亦既往不咎,但若做情隐瞒言语不实,便重刑收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