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部分同志却选择老老实实呆在柜子里，与别人交谈的时候可以把自己编造出来的异性恋经历说的天花乱坠的。当然，在旧金山，这一类远远少于前面那一类。

而这两种风格都不属于我。在加州这么开放的环境下，无论是害怕别人通过性取向来评判自己，还是过多的标榜和张扬自己的兴趣向，在我看来可能都是内心并不足够强大的表现。

所以平时我不会常与密友之外的人谈起自己的私生活，但如果别人真的问道与性取向有牵扯的问题，我也不会有丝毫隐瞒。中国社会对同志的接纳程度并没有加州这么成熟，所以在国内我通常会避开这些问题不谈，但是编一些虚构的故事说出来，多少还是会让自己不舒服。如果我们的内心不够阳光，那么我们就要去面对去改变，假装自己是另外一个人，是不会对此有任何帮助的。

于是好几次被百岩问到感情方面的问题后，我终于开口。

我说，我并不喜欢女生，我喜欢男生，我挺喜欢你这样的男生，你要不是直男，我肯定会主动追你的。

事实是，我的坦诚最终却让自己后悔了。

百岩是个善良又通情达理的小伙子，所以自然不会对这件事表现出什么不舒服， 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总能感觉到他的疏远。百岩还是像之前一样地有礼貌，却不再和我一起去县城，不再一起回宿舍，连午饭和晚饭时我们也不同时出现了。

他明显是被我突然的坦白给吓着了。想想也合情合理，比我小两岁多，还是在国内长大，百岩不管从心智还是从内心的接纳能力角度来讲都小于我的预期。

一开始我还是是尽力缓和，可后来也开始恼火，恼火百岩要这样小题大做，也或许是恼火我自己偏偏一手破坏掉了这种美好的感觉。

【18节 林宇】

不知道是不是大部分同志都有过一段恋上直男的血泪史。

我自己的性取向，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显露出来的。

林宇是我刚上高中时交到的第一个朋友。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在学前军训的时候，当时班主任老师让下面在座的有担任过体育委员的同学自荐成为新班级的体育委员，林羽就在后排一片起哄声种站起来了。

他不高，但有着运动型的身材，小野豹一样的面孔倒是透出一股温和的气质。

军训结束后，我们成了同桌。

从小学到初中，体育委员在我脑海里多数以傲慢和粗鲁的形象出现，但林宇却不一样，他谦和、友好、幽默还非常细心。我本是一个慢热的人，但林宇自来熟的性格让我们在入学后短短的一两个星期里变得很铁。

林宇喜欢不管做什么事都叫上我。吃饭，回家，打扫卫生，去厕所。有时我甚至会羡慕他能拥有这一般阳光和热情，而我自己却不管做什么都显得很被动。

开学的前两个月里，我经常被林宇带动着违反纪律，学习成绩也不太理想，我们两个人好几次被班主任老师双双叫去办公室训斥。林宇常在这种时候充当挡箭牌，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回到班级里还不断安慰我。久而久之，只要林宇在，我就不再害怕来自老师的任何惩罚。

这种情况持续到第一次班级调座，老师有意把我们调开了。没想到此后我竟对与林宇同桌的那段日子怀念不已，以至于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情绪都有些低落，与新同桌也很少有交流。不过下课的时候林宇还是会像以前一样拉上我一起去厕所或是随便去哪里走走，就像是在对抗老师的决定，我们还时不时还互相吐槽自己的新同桌。那个时候的我真像是个林宇家被擒走的宠物狗，一上课就是一副带解救的德行，一到下课就开心得不得了。

没有林宇，我学习成绩倒是上去了。但不知道班主任老师是怎样想的，短短一个月后，我们两个又重新坐到了一起。调位当天林宇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们互相鼓励，说保持好的学习成绩，就再也不用调开了。

于是我们在学习上互相督促，课下也比较照顾对方，之后几次调位我们就真的没再被分开。

林宇说，你要是个姑娘我就把你收了。好像这是同志小说中最常出现的几句台词之一，而跟据我亲身体会，这句话真心受用。

所以那段时间里我第一次对自己的性取向产生了怀疑。我是所谓的同志吗？我难道真的喜欢上了林宇？他也是同志吗？

对于这些问题我并没有答案，但我知道自己变得很依赖林宇，有的时候很想摆脱他，摆脱这种感觉，尝试不在乎他在做什么，不在乎我们是否是一起在做这些事情，但我尝试了很久，却无论如何都没法不在乎。而但凡林宇和别人打得火热，或是不告诉自己就去了什么地方，心里都会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高一快要结束的时候，林宇喜欢上了同班的一个女生，而听到那个被林宇喜欢了大半年的女生亲口形容他们如何如何得甜蜜时，我震惊到没法相信。

林宇为什么会喜欢上她？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我问了自己无数个问题，而这些问题一个一个地全都变成了答案。

之后的好几个月里都没有再理林宇。

事隔很久，等到我们已经各奔文理班后，我又一次主动联系了林宇，这次他却发回来一大串的道歉。

到底有什么可道歉，到底是谁做错了什么，我对林宇是一种怎样的感情，而林宇有没有喜欢过我呢，哪怕只是一点点，这些谁也没有再去追究。我只是决定记住过往中的那些美好，让我在忘记这些美好时，想想林宇就能重新记起来。也不从得知，高一的那段日子，对于林宇来说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之后我还痛下决心，不会再去喜欢一个直男，因为那几个月里的难过，虽然从来没有对谁说起过，却痛得以至于时隔数年都没法忆苦思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