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就是KTV那次见面。当时我接到Lisa姐的电话，说她出国之前想跟大家再聚聚。我一直觉得Lisa姐人不错，群里的最后一次聚会也应该参加。最关键的，是我猜想也许你也会去。当时接电话的时候，静听见了。问我是什么聚会？我说是群里的。她很敏感，问我你是不是也也会去，我说不知道。静说想让我带她去，说她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也想认识认识你。我本来没答应，后来她情绪不错，说让我别多心，她就是觉得你是我喜欢的人，说也许以后还可以跟你做朋友。我后来就带她一起出席了，现在想来其实我带她出席是错误的，让你难过了。其实我那天看到你也去了特别高兴，因为太久没看到你了，真地很想你，我觉得我的眼睛根本离不开你。后来看到你情绪不好，我很想找你解释一下，但是我知道静的事情我还没处理好，可能你听不进去。就在我犹豫的时候，那个导演来了，人不错，对你也很好，还当众亲了你。那时我的感觉真是心如刀割—我想我终于失去你了吧。”

心如刀割？唉，我的心已经早几个月前就被撕裂了。心底慢慢有些疼，我还是笑了笑，没说话。

听冰继续说这段往事的感觉，有点像同样的一件事，从不同的身份和视角去再去体验一遍，明明是同样的经历，却能感受到不同的因果和情绪。

冰一口气说了半天，而我默默地听了半天。我不知道自己是当事人，还是个看客，看着冰和静之间的分分合合，和恩恩怨怨。

冰突然说，“安，你喜欢那个导演吗？”这好像已经是冰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看来还真的是很介意沈非这个“情敌”。

我认真地想了想说，“KTV那天，她只是觉得我有些失意，想帮我解围。后来的发展，朋友之上，恋人未满吧。她对我不错，人也成熟有魅力。但是我和沈非的生活圈差别有些大，像两个世界的人。如果没有遇见过你，也许有发展的可能？”

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是说给冰，还是说给自己，甚至是说给未来。沈非在我最落寞的时候，带给了我很多温暖。但是我和她之间却似乎还是少了一些吸引和迫切。距离远了，渐渐淡了，淡得两厢情愿，淡得自自然然。

冰听到我的答案，脸上露出了有些孩子气的笑，“宝贝，我当时真的担心你已经彻底喜欢上别人了。而且其实我都当真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工作中挺成熟的冰，会偶尔这样地孩子气。此刻的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看起来竟然有些满足，仿佛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我则像是见惯了世间炎凉的大人，看着还憧憬美好未来的小朋友，却不忍揭穿。我把手伸过去，握了握冰的手，想给她些安心。

可是，我心里的担忧丝毫未减，只想听冰继续说下去。因为，我们之间的真正问题，远不在此啊。

此时两个人杯中的咖啡都已经干了，蛋糕的盘子也已经空了。我起身去给冰买了一瓶气泡水，自己要了一瓶矿泉水。我把气泡水递给冰，说：“你还在喝这个牌子的吗？”

“Perrier巴黎水！你还记得我喜欢喝这个哦？”冰接过去，语气里抑制不住的开心。

冰很喜欢喝气泡水，而我更喜欢喝矿泉水。在一起时间不短，她喜欢的牌子我又怎么会不记得呢。

“当然。你还喜欢就好。喝口水，story teller（讲故事的人）。”冰说了半天，想来也口干舌燥了。

“谢谢宝贝。”冰喝了大大的一口，大的有点夸张。

冰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讲述的时候，语气又有点低沉了下来。“虽然KTV那次，见到你和那个导演一起走了。但是我想，我如果能解决好跟静之间的问题，也许还可以再鼓起勇气去争取一下是否还可以跟你继续。”

“看着静慢慢情绪稳定了，我帮她联系了一个朋友的公司，那边招HR，因为有熟人，她过去入职应该会没有问题。我跟她商量，等她去了新公司，就帮她在公司附近租个房子，她自己去住。她也答应了。结果，就在入职之前，她接到她妈打的电话，说她父亲病重，让她回家看看。她整个人慌得不行，让我陪她一起回去。我答应她了，想着回来以后，就去找你，跟你好好解释一下，告诉你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重新追求你了。但是可能我选错了时机，或者太过缺乏考虑，给你发的短信让你误会我了。你回复我说，你要跟那个导演去外地了。那时候我的心彻底塌了。”

冰给我发微信的那个中午我还记得，我在打包，马上要出国。看到冰要陪静回老家，就像恩爱的小两口一样，实在是有些心灰意冷。所以才回复冰最能断了今后纠葛的话吧。

有时候发没有情景和语气的微信，就会让信息传达得与实际想法相差千里。如果当时选择见面，也许两个人就不会再次错过？

我想了想说，“其实我出国，也是有些逃离伤心地的意图。本来也想出国前再见你一面的，谁知道阴错阳差，却更误会你了。后来呢？你和她回了老家以后怎么样，她父亲还好吗？”

听冰说到这的时候，我本以成灰的内心世界，似乎在余灰之中燃起了小小的火花。

冰停顿了一下，这种停顿，仿佛是不易察觉地又刮过了一阵寒风。

我希望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冰说，“你跟我说和那个人去了外地，我真地相信了，而且我想你应该是很喜欢那个人，才愿意跟她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生活。那阵子我很颓废，静有的时候还会反过来安慰我。我请了假，陪她回了老家，她父亲已经快不行了。见到她基本说不出话了，只能靠眼神和她妈妈的一些解释。她妈说让静不要怪他们做父母的心狠，他们是觉得静太冲动就离婚了，将来一个人太难过。他们与静断了联系，其实是想让静悔悟，与前夫复婚。不过她爸到最后，肯定还是惦记她的，说到底，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可能不惦记。”

说到这，冰眼里泛起了泪光，我虽然只是个聆听者，但是对父母对儿女的这种牵挂和感情，也会感同身受。走上一条不那么好走的路，中国的传统父母们，又有几人能不牵挂，几人能不担忧？

“你知道吗？安。静为了让她爸走的放心，指着我对她爸说让她爸放心，说我很好，工作好，人也好，会陪她一辈子，她爸说不出话，但是一直都在想拼命出声，一直眼睁睁地看着我，很激动。那种情况下，我跟静的父亲说，请他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静，不让老人牵挂。她爸一下子好像就释然了。也不出声了，也不激动了，就是非常安详平和的样子了。”

我点了点头，听得揪心。那样的情景，冰做的自然是对的。让人动容的，还是老人的那份牵挂吧。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听听，也是难过啊。

“陪静在老家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回到北京以后，静的情绪又开始不对劲了。我也就没再提再让她找工作或者搬走的事情。一个是我对她父亲有过承诺，刚经过这样大的变故，她需要人陪伴。还有，就是我已经不急于去找你了，你去了外地，我当时想我真地错过你了吧。”

“那…你和静正式在一起了吗？”这是我听了这么漫长的故事以后，第一次插嘴，也是我所有的日子以来最关心的问题。

“怎么说呢，我们没有明确这件事。但是日子过得确实平静了很多。她仍然是白天在家做做家务，做做饭，上上网。我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吃饭。我也没再催她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