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

说来也怪，一觉醒来，我的烧已经完全退去。心情和体力似乎都恢复得不错。

关于冰的这次突然到访，确实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心中的问题很多，又不知从何说起。去洗手间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我问冰，“你这次会呆多久？”

冰说，“大概十天。我到美国出差，顺便请了个年假。我自己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接下来的十天，如果你不赶我走，我就跟你混了。”

出差，十天…这两个关键词勾勒出来的联想，大概是冰这是一场既有些预谋又不算长期规划的到访。出差肯定还是公司有业务的由头，不是完全冲动地知道我的消息就杀将过来。十天，说明冰还是希望能多些两个人相聚的时光。

至于十天以后？冰没提，我也不想问了。

我发现自己有些变了，以我从前的性格，做任何事情，要知道大致发展的方向是什么，以便于做出合理的规划和安排。

可是关于冰的来访，我不想问，她似乎暂时也没想聊。那就放一放吧，难得我可以得过且过地享受我们两个人难得的重逢。

什么叫“偷得浮生半日闲”？“偷”这个字用得再传神不过。过去的一年过得有些辛苦，既然老天把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带到身边，那就不论前程、遑论往事地让我尽情地享受有她陪伴的神仙日子吧。

等冰从洗手间出来，我对冰说，“Sorry啊，我现在租的公寓太小，而且是与一位年纪比较大的上海阿姨合租，不然这几天就可以住在我那里了。”

冰环抱着我，说“宝贝，只要跟你在一起，住哪都好啊。最近就住我这儿吧。这儿的酒店不贵。离你学校也近。我每天陪你上课好不好？”

“好啊。我这学期有四门课，虽然不多，但是分散在了四天。你要是五月底来就好了。那时我就放暑假了，九月份才开学。四五个月的时间，我们真的是可以美国跑个遍了！”我不无可惜地哀叹了一下。

冰摸了摸我的头发说，“我觉得啊，陪你上课也好，游山玩水也好，能见到你就好。”我不知道冰说这话时的感受如何，我的心又小小地撕裂了一下。

我何尝不是呢？如果能让我每天看着你，粗茶淡饭，粗衣粝食，都会甘之若饴。只是，为什么这种简单的小小渴望，说出来，会让人觉得痛呢。

“这样，今天我逃课，陪你在我们这大学城逛逛，明后天的课不好逃，你可以在学校的咖啡厅等我，或者校园里面转转。然后周五我们去芝加哥，在那玩几天好不好？”

“好啊。全听你安排。”冰好脾气地说。

“那先陪我回公寓拿些换洗的衣服。”昨天一天的心力憔悴，加上有些发烧，衣服湿了一遍。我可不想穿着一身汗渍渍的衣服再逛一天。

在冰的面前一直很舒服，但是不代表可以不顾形象了。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会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吧。

回公寓的时候，同住的周阿姨竟然还没去实验室，平日里周阿姨可是八点不到就出发了。

周阿姨可能很少看见我带朋友回公寓，见到冰，问我，“安昨天没回来住啊？这是你男朋友吗？小伙子蛮帅的哦。”

我赶紧给冰和周阿姨互相介绍了一下，“周阿姨，这是我的好朋友，李冰。冰，这是我的房东周阿姨，在医学院工作。”

冰挺习惯被人误认为是男孩子，也没纠正，很大方地说，“周阿姨好。”

听声音才明白冰是女孩子，周阿姨有点不好意思，“诶呦，人老了，眼睛也花了，原来是女孩子啊。这女孩子俊的哦，我还以为是个帅哥哪。我可不是房东啊，都是学校的房子，我们是roommate啦。”

我跟周阿姨说，“周阿姨，李冰到这出差，我这几天去酒店陪她住，晚上就不回来了。您不用给我留门。”

周阿姨叮嘱说，“好的呀，好的呀，年轻人嘛，好好玩玩吧。可惜这边天还是太冷，夏天来了去湖边才好玩哪。”

又聊了几句，周阿姨出门去实验室了。我领冰去在我住的公寓四处看了看。我一个人在美国，生活得很简单。

和周阿姨合租的这个公寓一共大概五六十平，客厅和厨房都还不小，周阿姨的主卧应该有十四五平，只是我的房间小一些，顶多八九平的样子，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一个五斗橱，一张单人床，其他就没什么了。

一个人的日子，就是极简主义吧。我对自己谈不上苛刻，但是异国的临时生活，确实不奢侈。

冰来到我的房间，忍不住又摸了摸我的头说，“宝贝，你一个人辛苦了。”

我笑了笑，“哪里有辛苦，屋子虽小，五脏俱全。住在学校的公寓，步行也能去办公楼和上课，算是很方便了。我很知足。”

我突然想起来我和冰还没吃早餐，“好啦，现在请你到客厅坐一会儿看看电视，时间也不早了，我来做个brunch（早午餐）好吗？”

“那我看着你做吧，好不好？”冰在客厅也闲不住，一直立在厨房的门边，看着我在厨房里来回忙忙碌碌。

我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大桶鲜牛奶，倒在奶锅里加热了一下。又在煎锅里，摊入两个鸡蛋，放进了洋葱、奶酪、蘑菇、青椒、西红柿和火腿的小丁，做了个两人份的omelette（煎蛋卷），上面浇上番茄酱。接着又煎了几片全麦面包，做了个简单的蔬菜沙拉。大概二三十分钟，两个人的早午餐做好了。

餐桌也在厨房里，不大，只有两个人的位置。冰坐在我的对面，窗外有阳光射进来，正好照在了冰的脸上。看着心爱的人，吃着暖暖的早午餐，我的心啊，像曾经在一起的那一年时光，或者比那时更甚，柔软得如同化了水一样。

如果说什么是幸福，能与你共度的每一个清晨，每一个日落，每一顿早餐，每一顿晚饭，都是我能想到的最大的幸福吧。

冰看我对她笑，自己笑得也很灿烂，“安，很久没吃你做的omelette了，还是一样的好吃。”

“很简单啊，就是摊鸡蛋加蔬菜啊，如果撒点香菜，夹个薄脆，跟中国的煎饼果子一个原理。”

冰的嘴角咧得更高了，“反正你做的什么都好吃…你昨晚更好吃…”说完，她一脸坏笑。

“哼…”稍微语塞了一下，我猜脸上多少有些红了，“咱们彼此彼此。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某人冰川融化的味道，甘甜清冽，特别销魂。”

冰的脸刷的一下比我红了。要说斗嘴皮子，冰好像从不是我的对手。

冰开始埋头苦吃，不再逗我。两个人快吃完了，她突然抬头，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喂，宝贝，你的脸…”冰突然指着我的嘴边，我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生怕一边吃饭，一边牙齿塞着半片菜叶子的囧事发生。

“还有吗？我怎么没摸着。”我有点儿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