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冰冷的室外冻了半天,回到室内,我感觉脸颊和耳朵都在发烫,头也越发地眩晕起来。
冰帮我脱掉大衣,看我的样子觉察出了不对,手迅速覆上了我的额头,“你在发烧?这附近哪里有药店?”
“我们这大村儿去药店不开车可太远了。打车也要电话叫,没有出租满街跑。相信我,我没事,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
我估计我当时的温度也就是低烧,如果有体温计,大概就是个三十八度上下的样子。
冰跟我反复确认了两遍,终于妥协了,说“你如果晚上烧起来,我叫911。”(注:美国的报警电话是通用的911,无论是消防、还是急救或者是紧急情况下的报警。)
我有气无力地说,“好啊,正好我买了那么贵的医疗保险以后,还没用过呢。”
冰被我气笑了。她去洗手间拧了一个热毛巾,过来帮我擦了脸,擦了身体。又用自带的折叠热水壶烧了热水给我。
我虽然脑子已经晕得不行,暗地里还佩服了一下冰,对美国还真的是挺熟门熟路的,知道很多酒店都不配热水壶这东西,还随身带着这个宝贝。
看我喝下热水,冰关了房间的灯,自己进了洗手间,里面响起了哗哗的淋浴的水流声。
我晕晕沉沉地躺在床上,却没有睡去,我怎么可能睡去。这太像一场梦,我怕自己睡过去,醒来后,枕边已是空无一人。
脑子本来就昏昏沉沉,现在更夹杂着千头万绪。冰知道我地址的原因,最大的可能性,是淼淼告诉她的。(注:淼淼是第一次与林舒吃饭的时候遇见的冰的好友,详见第一章。)
那冰这次来的目的?她和静现在又是什么状态?
想到这,我的头已经不是昏沉,而是胀痛。我和冰之间,横亘着的从来不是不再爱,而是不能爱。
罢了罢了,这困扰我许久的问题就让我抛之脑后吧。
恍恍惚惚中,我好像睡了过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从头昏脑胀中挣扎着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人的臂弯中,她怀里是好闻的味道,熟悉的乌木沉香。
我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这温热的身体,眼角又恣意地流出了眼泪。
你知道,多少次,多少次,我一个人在床上的时候,都很想我能像现在这样抱着你,一辈子抱着你,不放开。
然而,我曾经以为,自己再也等不到了。
这些思绪,只是在我心里,我什么也没说,夜深了,我想,劳累了一天,怀抱着我的这个人应该也已经睡熟了
等我留够了眼泪,抬起头,想好好地看一看这张我朝思暮想的脸庞的时候,映入我眼帘的却是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眸,即便是深夜里,窗帘紧锁,她的眼眸仍然如星般璀璨,其中盛满着温柔宠溺的款款深情。
我不知道冰到底这样看了我多久,我感觉自己已经睡了挺长的一段时间。就这样,在漆黑的房间,我们彼此对视着,仍然是什么都没说。然后,冰把头埋下来,紧紧地吻住了我。
我不知道是因为身体微恙还是因为这久违的一吻,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可是那眩晕感就像天堂般美妙。
即便这是一场梦,我愿意永远在有你的梦里沉沦。
眩晕过后,是一种失重感,冰深深浅浅地吻,让我如溺水之人直直地沉到深潭之底,又好像突然抓到了一个氧气瓶,贪婪地吸吮呼吸。就这样放不开她,攀缘着她,在水中沉浮、纠缠、游曳。
因为一切都如梦似幻,我分不太清楚哪些是自己的脑海中的想象,哪些又是这异国午夜时分的现实。
摩挲翻转之间,不知何时,我们都已褪去了衣物,紧紧地拥抱着彼此最真诚的身体。什么忧患思量,什么苦衷束缚,此刻都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们不过是两个世俗之人,做着世间最美妙也最单纯的事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跟冰分开以后,我再也没有跟一个人行云雨之事。一开始我觉得是没遇上对的人,后来我觉得是对冰还有残念,再后来我怀疑自己对这种事情已经“性趣”了然。
曾几何时,我觉得自己是一条汛期已过的干涸溪流,是花期已逝的枯萎残枝。
然而,遇到冰,干涸的溪流会瞬间澎湃汹涌,枯黄的花瓣也仿佛一夜之间怒放争艳。
明代的哲学大家王阳明曾经说过一句话,“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莫道此语唯心,此番重逢,我终于明白,如果我堪比此花,则“此花从未在你心外”。
我感受到的不再是冰的亲吻和手指是如何配合,而是如写意画一般地我如何攀附着她自山涧笔直落下,又转瞬轻松飞上云端。
如果是对的人,怎样做都是对的。如果是对的人,她会比我更了解我身体的期许。
那一夜,迎合了几次,索取了几次,释放了几次,喘息了几次,我都已经记不起。
我唯一能记住的是有的时候我们会在劳累至极中睡去,又会在某个瞬间对方细细密密的亲吻中醒来。
我们像太过贪婪玩耍的孩子,不知疲倦,不闻时光。
直到天光大亮,终于有刺眼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投射进屋内的时候,我们终于从一夜的似眠未眠中醒来。
仿佛两个人同时睁开眼,相视一笑。多好,也许梦还未醒,你,仍然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