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债

看到沈非的微信，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她发了一下我的定位。

大概就是几秒钟的功夫，沈非的电话追过来了。

“安，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电话里沈非的声音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有点懊恼。

“我前几天给你发微信，你说先去杭州，再去涿州，根本也没有空闲啊。就没敢惊扰你的大驾。”

“啊呀，你早说嘛，什么事能比你回国重要啊？我现在在杭州，明天去涿州。你什么时候走？”

“这周末，还要开三天会，然后在北京呆两天就走了。”

“这个项目确实要我亲自盯，啊呀，怎么不早说。让我想想啊…”

“沈非，你先忙。我就是不想你为难才没有提前告诉你。以后还有机会呢。”

我和沈非又说笑了几句，才把电话挂断。

其实，没有告诉沈非回国的消息，潜意识里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仍然没有想好我们要以什么样的模式相处。

我和林舒回到酒店的房间，我让林舒先去洗澡，然后给林舒拿了一件我的大号T恤衫当睡衣。

林舒没有拒绝，说了声谢谢，就进了洗手间。

我自己也换了睡衣，坐在床上，静静地发起了呆。

如果说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对冰虽然坚决，但是并未死心。今天见了淼淼之后，我却感觉到心渐渐凉了。

如果两个没有爱的人，应该不会相约出游吧，更不会去东京这样的地方。

以前，冰说对静是一种责任和陪伴，如今在这种寒冬季节去东京，必然是请了年假，早有计划的相约出行。再说不是恋人，我却是无法相信了。

也许早就是了，从她决定陪伴归来静的那一刻开始，从带着静参加群里的聚会开始，从她陪着静回老家开始，从她们像赤名莉香和永尾完治那样去追寻一段“东京爱情故事”开始，那个曾经属于我的冰，早已经回到了别人的身边。

有一句话，叫“哀莫大于心死”，此时此刻，我算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句话。那份我觉得会是此生不渝，永生永世的感情，终于可以放下了。

放下的那一刻，我才感觉到，我们的感情因为一个人的抽离，已经轻轻飘飘地没有分量了。曾经我视若珍宝的东西，在别人眼里也许不值一文吧。

从今以后，我真地是一个人了。

林舒在我的耳边闻来闻去，只感觉一阵奇痒难耐，我实在没办法了，翻身按住了林舒的身体，眼睛盯着她说，“小姑娘，老实点儿，你这样在别人身上蹭来蹭去的，小心被人吃干抹净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林舒在我身下，眼睛一眨一眨的，不说话，也没反抗，最关键的是，她也不害怕。

想一想，林舒毕竟是工作场合认识的，玩笑开过了可不好，我把她放开，重新躺到了自己的枕头上。

林舒有半天没说话，我以为她终于知道后怕，不敢说话了。

半晌，林舒突然说，“你不吃了？”

我真服了这姑娘了，“你这小姑娘白天看着文文静静的，晚上胆子还挺大。”

林舒没有接着我的话说，而是反问我，“安，你结婚了吗？”

“没有。”我答得很干脆。

“那你…”林舒似乎在想着措辞。

“也没有。单身。”我知道林舒想问什么。

“哦…我以为你这样的，一定很多人追。”林舒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疑问句。

“哈，我也这样以为…”我这话说得多少有些自嘲。

被林舒审问了这么久，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呢？”

“我…我刚分手三个月，现在一个人。”林舒小声说。

“哦…”我没再继续追问。问人家分手的原因，这我做不来，何必把已经愈合的伤口再给人家撕开？

“安，如果你的另一半一直不赚钱，你会养他吗？”

“嗯…”这个问题我好像以前没考虑过，仔细想了想，“我觉得要看情况吧。我自认有这个能力，能养另一半。但是对于好逸恶劳，无所事事的的人，我可能从一开始就不会喜欢。当然，如果他因为其他原因，无法工作，那另当别论。既然是情侣，还是有责任去照顾另一方的。”

不知怎么，说到这儿，我突然想起了现在的冰和静，冰仍然在照顾着静，而静依然没有工作吗？

唉，我莫名其妙地还为不在相干的人操什么心？

“我和他大学毕业以后，在网上认识的。他是一个外省的政法大学毕业的，正规的法律系本科。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在读研，他在外省工作，后来我们网上确定了恋人关系，他就到北京找我了。”

“他到北京以后，我就不在宿舍住了，而是搬了出来，跟人合租了一个两居室，我俩住其中的一间。他说他要参加律师资格考试，就每天待在家里不再上班，说是准备考试。结果我们两个的积蓄很快就花光了。我不好意思伸手向我爸妈要钱，就开始在外面拼命赚钱，做家教、做翻译、笔译口译只要是给钱的活儿，我都做，因为我要负担两个人的开销。”

“因为我在外面接活儿太多，我当时的研究生导师对我很有意见，说我的毕业论文质量很差，差点儿毕不了业。我以为我这样坚持着，等他有了律师资格找到工作就会苦尽甘来，结果等到我硕士毕业，他也没考下来证。”

“他在家每天就是打游戏，但是我回家的时候，他对我很好，嘘寒问暖，也很体贴。我觉得自己再忍忍吧。”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建议他出去找找工作，他嘴上答应得挺好，但是每天开始早出晚归，却仍然没有找到工作。”

“我毕业以后一开始在国企工作，每个月工资一开始只有四千多，后来涨到五千多，但是我们两个的房租付过之后捉襟见肘，因为国企管的比较严，我也没有什么时间在外面继续兼职。我和他商量，他能不能也找一份工作，哪怕是三四千的工作，两个人的日子也好过一些。他对我说，他一定会照顾好我，让我放心。”

“然后，某一天他突然对我说他找到工作了，我特别高兴。他还说他的上司是个非常有成就的女老板，将来公司会上市之类的。他说他的上司非常赏识他的工作能力和法律背景，说公司就需要这样的人才。我以为我们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结果过了几天，他说他们公司有个创业项目，他要参与，说是要做一个什么杰出人士法律援助圈，专门给杰出人士做法律援助和社交咨询。但是参与这个项目的话，需要投五万元，才能拿到原始股，成为股东。然后他就要向我借钱。我一听就觉得这是个骗子公司，跟他说不要再去了，他说我不支持他的事业，没有把他当成一家人。那是我们第一次非常激烈地争吵。我后来说不过他，给他拿了三万，他又找朋友借了两万。”

“他在那家公司做得很投入，但是从来没往家拿过什么钱，天天跟着他们老板在给自己画大饼也给别人画大饼，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会飞黄腾达，还在拉周围的朋友一起投资公司，就跟传销差不多。他的消耗却越来越大，买衣服，请人吃饭，我赚的钱实在不够了，他就怂恿我辞职做专职的翻译。”

“我做专职的翻译以后，钱比以前多赚了不少，但是我的辛苦他好像都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每天跟我说得最多的是，现在需要我辛苦一点，两个人再忍耐一下。过两年他们公司就要上市了，到那时我就可以不工作了，他会买大房子养我。我真地不相信他的鬼话了，跟他这么又耗了一段时间，我终于耗不住了，从那个家搬出来了，跟他提了分手。”

“我们以前也分了很多次，他总是很可怜的样子，向我哭诉说，没有我，他不能活。我确实觉得他一个人没有收入，活得太艰难了，所以总是心软。但是这一次，我下定决心了，如果再耗，我这辈子就完了。”

林舒的故事有点长，我却一直静静地听着。一个人的初恋，搭上了这样一个人，我能明白这个姑娘的隐忍和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