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有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年轻的时候你怎么玩都行,年老了你总得有个子女有个伴儿啊。那些小姑娘看上的怕不都是你的钱吧?!”
她这些话说的声音可一点儿也不小,都正正好好地入了我的耳,而且眼神也明显地瞅向了我。
敢情把我当傍沈非这个大款的女孩儿了。
我现在的姿色足以傍大款了吗?我心里暗想着,觉得挺可乐,倒是一点儿没生气。
我笑嘻嘻地站在旁边看着她们。
沈非说,“许安以前是大公司的市场部总监,现在正要去美国留学,你可能误会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你多保重吧。”
说完,拉上我离开了饭店。
我和沈非其实都没怎么吃饭,上了车以后,沈非的脸色依然阴沉,车开得也有些漫无目的。
我突然说,“沈非,相不相信我开车的水平?”
沈非说,“怎么?你要开?”
我说,“是啊,还没开过牧马人呢。你今明两天如果都没事的话,就由我当司机,全程由我安排可好?”
沈非好像有点儿好奇,终于脸上多了些笑意。到了方便停车的地方,她把车停了下来,我们互换了位置。
虽然没开过牧马人,但是我开过Jeep的其他车型,所以并不算陌生。很熟练地开车上了路,直接从三环、四环,上了京承高速,一路向北,飞驰起来。
沈非在我旁边,似乎还有点儿不习惯,“当了这么多年的司机,第一次让妞开车,我坐副驾驶啊。”
我说,“那就让爷带你兜兜风吧,妞儿。”
沈非咧嘴乐了,“呦,爷你这是要把奴家带到哪儿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我没给沈非明确地答案,继续加油门向前飞驰。
沈非情绪好像放松下来了,突然对我说,“安,我代她跟你说声对不起啊。她那人一直那样,不会说话。”
我说,“我的任务就是陪你出席婚礼,骗吃骗喝,不给你丢人,我就完成任务了。”
“怎么会丢人?你根本就是给我涨脸好吧?放眼一望,谁的妞儿最靓啊?!”
“哈哈哈,快不要王婆卖瓜了。”
“对了,安,你干嘛还要给那种人礼物?我都恨不得抽那小子,太欠扁了。”
“冲着那个人的模样,我确实没必要讨好他,我无非是不想新娘刚进门,她邀请的朋友就被男方看轻。”
“嗯…你看人还真准,那小子就是一副唯利是图的样子。”
我笑笑,不再接话。
开了将近两个小时,我们到达了古北水镇。
古北水镇是在北京北郊司马台古长城附近修建的一个规模很大的度假胜地,投资规模很大,据说有45个亿。
整个古镇以明清和民国的建筑为主,古香古色,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餐饮、住宿及入驻的商家都经过了颇为精心的挑选,小镇整体的营业品质都不错。
我们把车停好后,买了门票,信步往里走。沈非虽然去过很多外景地,但是因为经常在外地,反而这个古北水镇还没来过。
我们路过了永顺染坊,看了看染布的工艺,又去司马小烧体验了酿制浓香烧酒的过程,还有什么镇远镖局、八旗会馆,沈非一边走一边说,真是取景的好地方啊。
我笑她是职业病,到哪都不忘了工作。
走到镇中心的位置,我问她,在这住一晚可好?
沈非冲我挑挑眉,“又想骗我过夜?”
我说,“不要多想啊,是这里的夜景很美,我们已经开了一天车了,不如就在这歇一晚。”
沈非说,“美女要跟我共度良宵,我岂有不从之理?”
我领她直接走进了整个景区唯一的一家以西式风格为主的酒店-威廉埃德加,正好还有房,直接订下。
选这家西式风格的酒店,是因为她家的环境不错,餐饮也很好,虽然开在了这个古香古色的小镇里,却没有格格不入,而是一种中西合璧的融入感。
走进酒店,沈非显然也对装修和房间颇为满意。
我们在酒店吃了晚餐,德国口味的肘子和啤酒,两个人都是越吃越high。吃完,外面已是华灯初上,小镇里四处悬灯结彩,一副火树银花、灯烛辉煌的热闹模样。
我们抱着吃饱的肚子,信步闲逛,遇到小吃还是会忍不住买上一份,一直走到了长城的脚下。
爬到了半山的位置,已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四周颇为宁静。
俯瞰这个小镇,心情大好。
沈非突然跟我说,“我今天本来心情很不好。”
我说,“嗯…”
我大概能明白沈非心情不好的原因:她的前女友遇人不淑,而且明明自己的婚姻已经不够美满,还要以高高在上的身份对沈非的人生指手画脚。
是啊,受不了世俗和家庭的压力,结婚生子,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可是结婚不代表幸福,凭什么就觉得自己有资格以胜利者的姿态对别人的人生指指点点呢?
我却没有再与沈非讨论关于前女友的事情,有些东西心照不宣就好,都是聪明人,也无需点破。
在半山腰站了许久,迎着夏日夜晚的凉风,沈非说:“安,你活着是为了谁?”
“我自己,和我爱的人。”
沈非好像是自言自语,也好像是在对我说,“我以前一直觉得,我活着是为了我妈。 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有了别的女人,跟我妈离了婚。我妈自己赚钱不多,却一直尽力给我吃好的,穿好的,说不想让别人瞧不起我。我爸和那个女人结婚以后有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从此就没怎么管过我们娘俩。”
听到沈非谈到自己的成长经历,我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有些被信任的感动。
“我其实不是学习好的那种孩子,上中学的时候,有的时候还学人去混社会。后来大学考得也不好,只上了一个三本的艺术学校。我妈却特别高兴,逢人就说我女儿上大学了。可能在她眼里,上大学就是很了不起的事吧。”
“但是我上大学的时候,我妈生了一场重病,我家的钱都给我上大学了,没了钱治病。我就只能管我姨、我舅他们借。他们也不富裕,而且觉得我家还不起,每家借了一万,就说没有了。我没有办法,去找我爸借,我爸说他一分钱都没有,就让我吃了闭门羹。我从来没没有像当时那样恨过我爸。”
“阿姨好了吗?”我听着心里就难受,由衷地心疼她。
“嗯,还好我妈命大,她说她想着不能留我一个人,太可怜了。所以她很配合医生,拼命吃药,拼命吃饭。也许是她顽强的意志吧,竟然身体慢慢恢复了。医生都觉得是个奇迹”
“我那个时候,就暗暗发誓,以后要出人头地,赚很多很多钱,不让别人瞧不起我妈,尤其让我爸后悔,谁让他当年瞧不起我们娘俩。”
“可能是心里有着这股劲儿,我才能拼了那么多年吧。后来我赚钱了,给我妈在老家买了大房子。我妈特别开心。我姥姥家的那些人,后来都很喜欢跟我家来往,总跟我妈说我有出息。他们多少帮过我们,我也不怪他们,把钱双倍还给他们以后,谁家孩子上学我都给了一个大红包。”
“这些年,我妈可能唯一念叨的,就是我还没成家,每年过年回家,她都念叨,她可能太寂寞了,或者怕我以后太寂寞了吧…”
“安,你说,我是不是真地对不起她?”
沈非是真地在问我,我能够敢到她的绝望和挣扎。
原来功成名就如现在的她,也仍然受着家庭的负累和亲情的牵绊啊。
我想了想,问沈非,“沈非,今天从饭店出来,到这边的半天,你过得开心吗?”
沈非毫不犹豫地说,“开心!非常开心!以前和女孩儿出去,都是我策划,我来安排。没想今天被别人安排和照顾感觉这么好。我心情本来那么差,后来都忘了。”
“那你觉得如果你跟一个不爱的男人过一天,会开心吗?”
“当然不会!”沈非一口否认了。
我们都安静了。
过了很久很久,沈非说“风大了,我们下山吧。”
下山的路上,路有点窄,“安,谢谢你。”沈非突然回头跟我说。
我安排了半天的行程,是希望沈非能明白:虽然我们可能不能让家人满意,但是跟一个不爱的人一起连一天都不想共度,又何况是一生?
我们所爱的家人,也必然爱着我们。我们能否找到真正的幸福,才是他们最关心的吧。所有的希望我们成家的心愿,无非是想让我们的余生过得更好。
也许我们不是以你们以为的方式在生活,但是我们仍然可以过得快乐,这样也可以,不是吗?
这些话,不用说,聪慧通透如她,我想沈非已经自己想通了。
进了酒店的房间,我想插房卡开灯,黑暗之中,沈非突然用胳膊罩住了我,说,“安,做我女朋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