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她在备课,我看着手机里的日历,我俩之间的余额终于不到7天了。要不是昨天又难过的哭了好几个小时,难过的都麻木了,今天才没勇气拿这件事跟她开玩笑。我凑到她跟前,举着手机说:我跟你说啊,你数数,过了这周,下周是最后一周咯,咱俩实际能见到的日子也就7天喽。没想到她看了后,立刻红了眼眶,默默流泪。她起身去把窗帘拉上,坐到我身边,紧紧的和我拥抱着。一句安慰她的话都说不出,我们都一样,舍不得彼此,然而说什么能不难过了呢,答案是无解。我们静静的抱着彼此,她的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掉,我的眼泪流在了昨天,心里也难受,但是哭不出来。过了一会儿,我轻轻拍拍她说:不难过了不难过了,没事的。她也说:过了这最后这几天,等你走后,每过一天,就离重逢更近一天。过了一会儿,我挠挠前两天被蚊子叮的腿,她说:你把花露水带上吧,万一有蚊子挨咬了。我笑着说:不用啦,那里没有蚊子,就算有,各种喷雾也都有,到了再买。她说:你还是带着吧,万一没有呢。那里天气如何?我说:跟咱们这纬度一样,温度差不多。但是冬天超冷哈哈。她说:那你一定要多穿啊,万一你照顾不好自己怎么办呢,冷了冻感冒什么的……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这一次,我也差点忍不住了。她总是让我带这个带那个的,大到棉被、羽绒服、靴子,小到药物、卫生巾都让我带过去,我每次都无奈的说:带不了那么多啊,况且人家那都有,还比咱这都齐全。总不能把中国都搬过去吧。最雷的是,有次她说:冬天睡觉盖上你的蚕丝被,再把大衣盖脚底下。惹得我捧腹大笑,嘲笑她土的掉渣,若是让美国人知道睡觉还能压着大衣睡,准笑掉大牙。每次她虽然不甘心,但也说不过我,只能嘟嘟嘴说:我觉得你还是带着点好吧。有时候我都有点不耐烦了,觉得她像个老太太一样婆婆妈妈的,让我带一切过去,根本不切实际。而那一刻她说怕我照顾不好自己说着说着哭了,我再也笑不出来了。之后,若是她还让我带什么,我一定不再嘲笑她老土,一定诶、诶、诶、好的、没问题的耐心应和着她,让她放心。
刚才,我想偷偷带一件她的衣服走。她的衣服永远是香香的,每次闻到,就像拥抱着她一样,那么的亲切、温柔、安全。把她的衣服拿在手里,捧到鼻子前嗅一嗅,立刻感觉整个人又溃不成军了。明明一会儿她还会出现在我眼前,明明暂别不是永别,却像失恋那样难过。我攥着她的衣服栽到床上,蒙着被子呜呜的哭。我不知道这是在哭什么,有什么好哭。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何必这般狼狈。而我就是狼狈,特别的狼狈。告诉过自己千万次,要好好告别,跟有感情的一切人、事物好好告别,认真的告别过了,就该开心、勇敢的继续走下去。
她时不时的会对我说,我也不敢去想,无法想象以后回到家只剩下我自己那空荡荡的感觉。有天她上班时给我发微信说:不喜欢上班,以后回家也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没有你了。而我也不敢去想去碰和她有关的事情,不敢回想朝夕相处的日子,不敢去碰她让我感动、让我心疼、让我舍不得的种种记忆。还未离开,已经能想象出在异国他乡我一个人起床、看书、做饭、走走停停,抬头低头一呼一吸想的都是她的日子,能想象到我做了一桌好吃的菜本想犒劳自己,分散一下注意力,骗自己并没有那么不堪,却在下嘴的第一口泣不成声,扔掉叉子,锁上门,在屋里放声大哭。明明以前我自己生活的挺好的,享受什么都自己一个人,却被她变成了一个随时会哭闹的婴孩。我能想象到走在繁华的街道,或是静谧的湖畔,那么想跟她一起分享,欢呼雀跃,可是手里攥着的不是她温暖的手,而是冰冷的手机,只能咔嚓拍张照片,寻思要不要给她发过去,想着她那里是夜里,怕吵醒她睡,别发了好了。于是相册里多了一张张想要给她看却没能发送的照片。我还能想象出,无论是怎样专注的读书、做事、健身、上网、找朋友社交,却还是想她想她想她,想到不想看书不想玩手机不想吃饭不想理任何人,没有解药。
如果不曾相遇,这次远行,我势必是得意洋洋的离去,一去不复返,再把家人接过来,从此跟中国二字划清界限。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天,都在为这一次离去进行排练。当我终于顺利演出,完美谢幕后,却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潇洒的挥一挥手转身离开,她的出现,让我的心深深扎根在她所在的土壤,离开的每一秒,都归心似箭。然而我从没有后悔遇见她,为了她,留守在一个地方到死都不会觉得遗憾。而她希望我走,去到更远更美的地方,站到更高的平台,拥有更宽广的胸襟,更多的见识。唯有如此,不虚此行,不枉此生。我知道我们谁也不想让对方离开,她舍不得我走,我也不想走。但现实不像小说中那样说不走就不走,主人公上前拥抱,相爱相守一生一世。现实是一些事情由不得自己,权衡利弊后,必须选择那条让你会饱受离别、思念之苦的路。我也明白,甜都是由苦熬成的,走过艰辛,剩下的就平坦了。这样的现实,我看得清,也接受,只是在她不在的时候,会突然陷入无底洞般的黑暗、伤痛,无可救药。拥抱着她的衣服,像是拥抱着触不可及的她。熟悉的味道,此时此刻却变成了催泪剂,仿佛在提醒你,那样亲爱、亲密、亲近、亲切、熟悉的人,从此只能在脑海里想念,无法触碰到。我们说好每天都要视频,可是我的心里在打退堂鼓,我怕昨日还触手可及的彼此,明日只能出现在冰冷的屏幕上。我坐在电脑前,该怎样面对她,叫我怎样说出平日爱讲的笑话。我怕一张口,眼泪就顺着流,她一定也会哭,我们是不是要坐着看彼此哭好久,才能擦干眼泪慢慢接受这个事实,才能慢慢习惯生活里没有彼此身影的日子。我也想不明白,明明不天天见面跟分手完全是不相干的事情,可是心情却跟失去的感觉那样相仿。希望在彼此不见的日子,时间加速奔驰,我们各自相安无事。
她快回来了,整理心情,开心的跟她度过睡前珍贵的一小时。我们之间若是按照天数算,也许有不足7天,可若是按照实际陪伴彼此的小时数算,我想,连24小时都不足了吧……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们心照不宣,在睡前,不再看电影、电视,早早躺下,拥抱着彼此,说一些话,然后手拉着手入睡。我知道每流逝一分钟,就距离分开近了1分钟,我恐惧,我不安,我无能为力,我难过,我想哭,我不想走。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紧紧抱着她,记住她的香味,她的轮廓,记住她依偎在我身边那相亲相爱让我觉得那就是永远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