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狭小的浴室，汗流浃背。房子一定要买卫生间大的，这样在做干湿分离的时候，浴室能相对宽敞些。家乡，是情窦初开的地方；长春，则是开花结果的地方。出了浴室，相互擦干了身体，倒在床上，我许愿要在长春买一套属于我俩的房子，不用家里一分钱，哪怕以后各自都不在长春，也要在这里，在长春，留下我俩生活过的痕迹。

2014年春节，爸爸的病情相对稳定，肿瘤暂无复发迹象。跟妈妈简单交流了一下我的想法，妈妈说何必苦了自己，回头看看地段、看看开发商，相中了咱就买，早买早享受。我当然也想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自己想拥有的房子，但是如果这样，就背离了我原本的初衷。房子即是家，需要两个人，无论性别，触手可得会显得我和东子的感情过于廉价，在贫寒中一起朝既定的目标努力拼搏，才是真情所在。

过节回家的第二天，东子的爸妈叫我到家里吃饭，东子打来电话，告诉我去的时候什么东西都不用拿，别客道。心想，这哪能行，跟东子倒是没什么，去看长辈哪能不带东西的，而且这大过年的。从家里翻出老爸储存多年的名酒、两盒亲戚送来的山菜礼盒，匆匆忙忙的赴了约。东子很早就到楼下迎接我了，见到我就是一顿训斥，说不让你拿东西，你还拿！我说这又不是给你的，好酒给叔叔、好菜给阿姨。进入房间，我一改从前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主动跑进厨房问阿姨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叔叔则拽着我到客厅沙发上吸烟，嘴上说着，小伙子下什么厨房，让你阿姨一个人忙吧，她从前是厨师，做着一手好菜。

东子很不自然的坐在沙发上等待吃饭，我和叔叔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一盘盘菜陆续被阿姨端上了饭桌。叔叔拿起我带来的酒，给我们每个人倒了一杯，我对叔叔说，这酒您留着喝多好，给我和东子喝白瞎了！叔叔则说，平时家里很少有人来，今儿高兴，没什么白瞎不白瞎的。

东子的爸爸年轻时候是个小混混，如今年长了，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和蔼可亲，很是健谈。饭桌上，说什么也要认我当干儿子，我何乐而不为。阿姨对东子说，赶紧给你小哥夹菜，东子一脸不情愿，盛了一勺油炸花生米放在了我的盘子里。

“赶紧吃，赶紧喝，完事早点回家！”东子握着拳头，咬着牙说，一脸鄙视

阿姨说东子打小喜欢足球，我说这点我是知道的。阿姨又说，从小叔叔和她亏欠东子太多，一直在外地打拼，给予东子很少的陪伴，同时也耽误了东子足球方面的天赋，从前没有条件送东子去少年队，如今有条件了，年龄也不允许东子再参加比赛了。阿姨说着说着，哽咽了，提起酒杯，敬了我一杯酒，对我表示感谢。喝了这杯酒，想想东子这些年跟我在一起的不易，我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同时像叔叔阿姨保证，这辈子一定拿东子当亲弟弟看，此生不负。

叔叔嘱咐道，小哥俩回长春平时少喝点酒，喝完酒总打仗，多伤和气。我小声在东子耳边嘀咕，你真行，打仗吵架的事还跟叔叔、阿姨说，整得我这么尴尬。话说回来，其实叔叔并不知道，这些年，打过、闹过，感情却越来越深，如果是普通的朋友兄弟关系，可能早已分道扬镳，而我跟东子不同，兄弟越位已经这么多年，早已成为了亲人。

饭吃的差不多了，在我和东子的强烈要求下，叔叔、阿姨先回卧室休息了，锅碗瓢盆交给我俩收拾。刷碗的时候，我问东子，以后会结婚吗？东子反问我，你会吗？我犹豫了一下，回答说，可能会。接着我解释道，我的境遇东子你是知道的，未来爸爸的病情不可预期，再怎么样也不能违背孝道，我有难言之隐。东子勉强微笑着说，我也可能会结婚，你的苦也是我的苦。

“算了，不去想了，不过以后你要是先结婚，我一定要当伴郎。”我说

“谁敢找你当伴郎，以的性格会把婚礼现场给砸了！”东子放下手中的碗筷，一边洗手，一边对我说

（番外：故事讲到2014年，那个时候，我会考虑到爸爸的病情，当时认为爸爸如果执意要让我成家立业，我是不能违背的，得了绝症的爸爸在世的时间不会太长，待病入膏肓之时，有生之年看不见自己儿子结婚，对一个父亲而言，即遗憾，又残忍。几年后，也就是现在，我和东子都还没有结婚，期间发生的事情，以及心路历程在以后的章节中会写到。）

收拾完房间，时间已经很晚了，让东子别送我，我自己打车回去，东子则说，以前都是你送我回家，今天无论多晚，我送你，咱俩走着回去，于是我笑着说，那就走到天亮！

“走就走，谁怕谁！”东子从后面像赶驴一样，踢了我一脚，说道

寒冷的天，寂静的夜，公园的草坪上铺满了白雪，装点着新春的霓虹，显得格外美丽。路过公园，空无一人，拉起东子的手，放到了我羽绒服的兜里，掌心的温度，暖到心间。午夜十一点，零下的温度，跟东子倒在公园的雪地上，望着静谧的星空，分不清哪一颗星星是我，哪一颗是他。何为真切？雪地中的彼此，触手可及的温度，实为真切。

走进家门已经凌晨十二点多了，妈妈被我关门的声音吵醒，来到我的房间，问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饭吃了这么久？我说早就吃完了，跟东子一路走了回来。妈妈低着头好像在思考，然后意味深长的对我说。

“儿子，你跟东子到底什么关系？”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仿佛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俩不会是.”妈妈没有说出口

“老妈，您想哪儿去了，我和东子只是比其他人关系更好罢了！”我模棱两可的回答

妈妈没再问下去，嘱咐我早点睡觉，走出房间的时候不忘回头对我说，以后少跟东子耍小脾气，能陪在一起打拼的兄弟朋友不多，一定要珍惜。

“好.好.好.您快去睡觉吧！一会老爸被您给吵醒了。”

之前提过，喜欢上东子是个意外，那么爱上东子，责任全在我。东子是男的，我爱，东子是女的，我也爱，其他男女靠边站。从前琢磨不透自己，现在依然琢磨不透，顺其自然吧，用东子总爱说的一句口头禅来表述最为贴切：爱咋咋地！

2014年的正月初三，家里亲戚都来到了我家，一是共庆新春佳节，二是共庆爸爸成功抗癌两年。通过这两年的治疗，爸爸非但没有消瘦，体重反而有所增加，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妈妈精心的照料与呵护。

年后一切照旧，返回长春继续努力工作，经营小家。东子荣升为工作组组长，工资待遇照春节前高出千元之多，而我还是老样子，仍然是一名小小的职员。在东子面前仅存的优越感就是工资待遇暂时还比他高。

“早晚有一天，我会超过你！”东子信心满满的对我说

“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我拽起词来

“说人话！”东子蔑视了我一眼，大声喊道

“我会时刻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让小人得逞.”

“不对，不对，是不让老婆大人得逞！”见东子拳头已经举了起来，我立刻改了口

东子的拳头最后还是狠狠的打在了我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