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上自习和喂猫已经成为我的固定日程，日子就这样安静地过着。忘却的最好方式就是转移注意力，所以当同自习教室的人跟我抱怨考研很苦的时候，我告诉她，苦中有乐。我觉得自己找到了内心的安宁，生活平淡却安然无事，喜欢待在自习教室的座位，还在座位上养了盆小小的绿色植物。直到有一天，小夕发短信跟我说她被杨逼着报名运动会，让我去看看她练习得怎么样。我以为她再也不会因这样的事情找我，毕竟这样一段时间以来她从没主动联系我，我都怀疑她人间蒸发亦或乐不思蜀。我回复她说，我不去，没有那个闲功夫，她给我回了个“不爽”的表情，说，没事，那我就找我舍友去。

一直以来，她给的安全感并不多。而且她对我越好，我就越害怕哪一天我真的失去了她，以至于我如此矫揉造作，明明想去操场看她练习的，给她递瓶水也好，可是我害怕暴露在她的同学面前，他们看到我或许会想，这个其他班级的女生为什么要来照顾我们班的选手？一想到这些，就心情烦躁。一天傍晚路过操场情不自禁地搜索着某人的身影，忽然，肩膀被一个人拍了一下，我被吓了一跳。

“在看什么？”小夕问我，脸上表情充满了疑惑，眼神顺着我刚才的方向看了过去。

“在看我们班的运动员练习得怎么样。”我忙说，眼神扫到了小夕身边的人，是洛洛和小A,她们两个故意和小夕保持距离，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夕。

“你吃饭了吗?”小夕问我。

“没。”

“你一个人？”

“嗯。”

“那一起去吃饭吧。”小夕说，还没等我回复，她就对她两个舍友挥挥手：“你们两自己去吃吧。”

“小夕，你个见色忘友的家伙。”洛洛埋怨她。我惊讶她使用“重色轻友”这个词，而且她的表情看过去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小A倒没有说什么，微笑着把洛洛拉走了。

“你这样做没事吗?”我觉得奇怪，小夕一向很重视舍友关系。

“没事啦。”小夕匆匆走在我前面。

“真的没事吗?可是她刚刚感觉挺不高兴的。”我跟在她身后，看不到她表情。

“跟你说没关系，你不要想太多。”小夕转过头来上下打量我，“你什么时候也会顾虑别人的感受了?真是神奇，考研书上有教这个吗?”

我已经悄悄被她改变，正如微风吹过云彩，变得不像自己，说不上来好或坏，但是那种失落和不安却常常萦绕在心头，难以挣脱。

吃饭的时候，她仍然短信发个不停，也接了好几个电话：舍友打来叫她帮忙买些吃的回宿舍；还有茜茜找她一起吃饭——她接起电话，微微笑着给我一个眼神示意，我就猜出是茜茜；还有家人给她打的电话，因为她说起了方言，说话的时候感觉特别轻松自在。

她一边打电话我一边观察她，看到她手臂上有块硬币大小的淤青。我伸出手轻轻碰了上去，她皱了皱眉，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用口型示意我“很痛”。她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我猜估计是“我现在在忙，有空再聊”之类的。

“淤青吗?”我问，其实我想问她怎么碰伤的，可是又不敢表露自己对她的关心。

“废话。“她仍然皱着眉头，埋怨道，“叫你来看我你不来，害我受伤。”

她这样说，我急切地问她：“怎么碰伤的？”

“没事啦，你不用担心。”她见我如此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摔倒的时候不小心碰伤的。”

“怎么那么不小心？”过去都是她责怪我不懂得照顾自己，我也没想到我会这样关心她。

“就……害怕某人是不是拒绝了我，然后自己躲在操场的某个角落偷看我。想到这我就心神不宁，不小心摔了啊。”小夕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我知道她说的是我，为她如此在意我而感到高兴，又为无法去看她练习感到遗憾，只好说：“你别想多了，事情那么多谁会那么无聊跑去偷看你。”

“对，你很忙。”她低下头缓缓说：“我知道。”

(九十六)

这段时间以来，我把自己埋进书堆里，希望能和她少一点接触，可是我的决心不够坚定，看到坐在对面的她，我开始动摇了。我承认我不敢想象未来没有她的日子，我已经深深依赖上了她。

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仿佛都走得特别快。

“走吧，得给洛洛带东西回去，免得她等惨了。”小夕看了看时间，说。

我们回了宿舍，走到她宿舍门前准备和她道别，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笑着问我，“我找小A拷了一部电影，要不要一起看？”

我没说话，她好像知道我的顾虑，说：“放心，她今天和别人出去玩了，没那么早回来。我们一起看嘛，我一个人看很无聊耶。”她扯着我的衣袖撒着娇。我答应了。走进她们宿舍，只有洛洛和小A在。洛洛看到小夕一进门就大声地喊她的名字，好像要找她算账一般，一见到跟在她身后的我，洛洛便不说话了。小A走了过来，冲我们微微笑，然后拍了拍小夕的肩膀出门打电话。

小夕把带的食物递给洛洛，回头把电脑放到了床上，然后爬上了床铺，招呼我上来一起看。我们依偎着坐在床铺上，支起一张床上小桌放电脑，盖上一床被子免得着凉，看到电影里卿卿我我的画面，小夕还把我眼睛捂上，说小孩子不能看，我在心里默默吐嘈她：到底谁更像小孩子？

从一开始不适应她离我太近，现在却很喜欢待在她怀里的踏实和安宁。

管他什么流言蜚语，管他什么理性思考，管他什么世俗眼光，在那一刻统统抛在脑后，我也不过是一个凡人。就算我再怎么自我催眠，也无法否认她的好。我已经无法欺骗自己了。

电影看到一半，宿舍门外忽然传来两个女生爽朗的说笑声，声音渐渐靠近，我想起《红楼梦》里王熙凤第一次出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正听着声音辨认着是小夕的哪个舍友回来了，就看见宿舍门口唐菲走了进来。她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我的那刻瞬间凝结，而我，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也有点恍惚，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宿舍气氛开始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