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见她,再也不是记忆中的那种苦大仇深的枯干模样,现在略胖了些,面色红润,气色非常不错。衣着也和以前昏暗色调明显不同,鲜亮了许多。
“我都认不出你来了,很久没来啦。”我说道。话说出口,我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这种人我巴不得离开得远远的,永远不沾身。
“是啊,呵呵。刘检察官,很久没见你了。”她笑着说。
“看你气色不错,现在生活的很好吧?”我客套着。
“问题解决的我也不是太满意,不过我年纪大啦,身体折腾不起,过不了那种上访的生活,算了。有空不如好好的生活,跳跳舞,唱唱歌。你们补偿给我的钱存在银行里,利息有很多,我的门面房也租给别人开餐馆了,每个月的存款利息和租金足够我生活了。”她不无得意的说。
我恨不得冲到她面前踹她一脚。光是现金补偿就接近100万,更不要说一套面积不小,位置又好的门面房!还不是太满意?真是贪得无厌啊。参加过中国远征军的云南抗日老兵,青春都贡献给了民族解放事业,一个月想拿政府200块钱的补贴,申请了半辈子都拿不到,因为参加的是国民党的部队。费夫人什么都不做,就因为丈夫违法强行抢警察的枪,被走火的抢打死了,加上不停的闹访,就获得了别人努力一辈子都拿不到财富。
“虽然不太满意,你可是越活越年轻了,保持良好心态,可以长命百岁呢。”我不无讽刺的说。
“没办法,政府就是这样,我跟他讲法律,他跟我说政策;我跟他说政策,他跟我谈民意;我跟他谈民意,他跟我讲国情;我跟他讲国情,他跟我讲接轨;我跟他讲接轨,他跟我讲道理;我跟他讲道理,他跟我耍流氓;我跟他耍流氓,他跟我讲和谐;我跟他讲和谐,他又跟我讲法律。嗨!我怎么讲的过政府?跟政府斗,永远都是我们老百姓吃亏,见好就收吧。”她说。
好一张厉害的嘴,我想。不管怎么说,在这个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时代里,她精准的掌握了游戏规则,游走在政治、法律、政策、道德、社会舆论的边缘地带,游刃有余,左右逢源。为自己挣得了下半辈子,甚至下辈子的保障。她是个胜利者。
“你已经见好就收了,今天还来打算干嘛?”我没好气的问。
“刘检察官,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种人。我还是很感谢你当初在法庭上的仗义执言,没法院如果不判那警察有罪,我也不可能得那么多钱。现在都讲建设和谐社会嘛,不能只有你们和谐,也得让我们老百姓和谐啊。是不是?”她感慨的反问。
“你现在还不够和谐吗?”我问。
“是啊,本来我都不想来的。还不是因为袁庆林那个案子么?袁庆林现在要被你们检察院起诉了,他要是判了刑,我们老百姓投进去的的钱可就都拿不回来啦!”她严肃的说。
我心里这个气啊,上个星期我差点因为这件事被人泼了硫酸。人家当事人着急也就罢了,关你费夫人屁事啊!到我这装着为民请命的正义样子。
“哦?呵呵,费夫人,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我气极反笑,问道。
“我就明说了吧,我一个亲戚,在袁庆林里边投了10万,他没空去要。2万把债权转让给我了。我得负责把钱要回来。你们司法机关不是得为老百姓的利益服务吗?袁庆林要是起诉了,我们老百姓的利益就受到了损失!你们绝对不能起诉他。”她斩钉截铁的说。
果然是无利不起早!2万想换成10万,真是精明!还要用以前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套吗?以前的事情,虽然那个警察实际上并无过错,但毕竟是执行职务过程中造成了对方的死亡,说起来也不光彩,所以公安机关才甘心吃个哑巴亏,花钱买了平安。这次还打算故技重施?费夫人啊费夫人,看来你是不知道高层这次整治这种集资诈骗的决心啊,最高检和最高法今年打击的重点就是这一类的犯罪,我看你是打错了算盘了!我心里想着。
“袁庆林要是继续运营他的公司,你知道还要有多少人上当受骗吗?据我掌握的情况,至少有二百多人在公安机关控制袁庆林时,正准备向他的公司里投钱。正因为我们抓了他,才保证了这些人的利益不受损失。你是老百姓,他们就不是了吗?你的钱是钱,难道他们的钱就不是了吗?退一步讲,现在我们抓了他,把他现有财产折现,你们的10万,也许还能挽回两万三万,再不抓他,等他把财产都挥霍掉或者转移到国外,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这些道理你都不明白吗?”我耐心的解释说。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我就要你们把袁庆林放出来,让他继续经营,好还我们的钱!你们要是不放人,我就到北京去上访!我就不信没有个说理的地方!”费夫人开始耍赖起来。
“好啊!北京先不着急去。你要不要约袁庆林喝个茶?我帮你安排!”我笑着反问。
“他在哪?我想见见他。”费夫人回答。
“看守所!”我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大声说道道,“白桨!我告诉你!司法机关办案有法定的程序,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评头论足!你说放人就放人?你太高看自己了吧?你跟我这撒泼耍赖不好使!今天你要敢闹,信不信我把你扔看守所去?”我故意吓唬她。就算她闹,最多就是个行政拘留,不至于到看守所那么严重。
她没想到我态度这么强硬,愣了好一会,然后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大哭,边哭边喊:“这是不让人过了啊!官官相护欺负人啊!***的天下啊,老百姓没活路了啊!”一边哭喊着,一边用眼睛不时偷瞄着我。接待室外侯谈的群众也在门**头接耳。
我冷冷的看着她表演,无动于衷。
她哭了半天,见我没反应。对着接待室外面的群众又开始楚楚可怜的唱道:“八.月.飞.雪.天.更.寒,我.打.官.司.又.一.年。枉.法.裁.判.鬼.门.关,法.律.游.戏.在.表.演。司.法.腐.败.成.国.患,冤.民.受.害.无.人.管,有.冤.难.伸.心.不.甘……”
“你有完没完?没功夫听你在这唱歌!你没事就赶快走,我们这都等半天了!”一个等了很久的女人对费夫人吼道。
“就是,你快点嘛,有事就说,唱什么唱?就你冤枉吗?”很多人在附和着。
我差点笑出来,原来她这一套无理取闹不只我不喜欢,在人民群众那都不受待见啊。
费夫人尴尬的收了声,恨恨的对我说,“刘检察官,这事没完,我一定会讨个说法的。”
“讲理随时欢迎,胡闹就把你就等着进看守所吧,我说到做到!有胆你就试试看!试之前准备好住看守所的行李!”我也恶狠狠的回答道。
她转身出去了,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灿烂的阳光,心情莫名的好起来。起身准备回办公室,把接待室的位置让给专门负责接待的同事。刚走出接待室,想到外面晒晒太阳。“刘处长!”忽然一个女人声音叫住了我。
我回头一看,坐在侯谈椅子上的一个女人,正在一脸期盼的看着我。我认识,刁玉芹,那个被我看见和孙节在沙发上激情的女人,那个害得我和孙节分居了11个月的女人。她没来由的找我干什么?不由得警惕起来。
“孙节在旁边的法院,吕萌在车队办公室,就在旁边的那一排平房里,我伸手指给她。”我说。说完了有点后悔,醋意浓浓的语气,任谁都听的出来。
“不,我不找他们,我就找你!”她笑了一下,说道。其实她还算是个很好看的女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孙节的审美,虽然他经常怀疑我的。
“有什么事吗?”我问。
“在这里说不太方便,我请你喝咖啡吧。你方便吗?”她试探着问道。
“只有我一个人?我叫上孙节一起吧。”我犹豫着说。要是让他知道我私会他的女人,我怎么解释呢?
“不要叫他,只有你就行了。我有点事想对你一个人说。”她很诚恳的额说。
我看看表,已经11点多了,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她。
11点半,雕刻时光咖啡厅一楼,我和刁玉芹面对面坐着,都没说话。她用手里的不锈钢勺不停的搅动着咖啡,欲言又止。
我吃了一口巧克力慕斯,对她说:“你有事就说吧。”
“我和孙节的事,你真的不想知道吗?”她忽然说道。
“我为什么要想知道?”我问。
“我知道,你们现在在一起。在我说事情以前,我不想你因为那件事对我有什么看法。”她淡淡的说道。
好聪明的女人,我心想。她怕我对她心有芥蒂,而不肯帮忙。
“我和孙节什么关系,你不用操心。你和孙节什么关系,他会告诉我。你说你的事就好。”我平静的回答。
“好。我妈妈已经被刑事拘留了。”她神色一变,黯然的说道。
“好。我直说。我妈妈已经被刑事拘留了。”她神色一变,黯然的说道。
“你妈妈是谁?她被刑事拘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