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哥,你又来?这万能句式都被你用烂了!”小卫也笑了,说道。
“放心吧,活蹦乱跳的刘处长又回来啦!你去忙吧,我看看资料,准备一下下午庭审的材料。”我说道。
“好。”他答应着,却在沙发上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你肯定有事!说吧!痛快点,一个大小伙子吞吞吐吐的说话,就没意思了啊!一点都不像你平时的样子。”我看着他说。
“那个……那个……”他有点紧张,不停地搓着手。
“不说算了,我忙我的事了。”欲擒故纵的手段我早已烂熟于心了。
“好好,我说。那个,刘哥,你能不能把孙庭长的手机号告诉我?不是法院配的那个工作号码,是私人的电话。”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我说道。
“哦?”他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于是问道:“你想干嘛?”
“能不说吗?刘哥。”他很为难的样子。
“不说算了,我也该忙了,你帮我把门带上,谢谢。”我作势又要翻阅卷宗。
“别啊,刘哥,我说就是了嘛。昨天,孙庭长临危不惧,踹了你一脚,简直是神来之笔,帅呆了。院里有好几个在场的单身女生都看到了,现在全院小女生都知道他的胆色过人,私下里那个崇拜啊。听说他今年才29岁已经是庭长了,长的又高又帅,关键他现在还是单身!就想问问,孙庭长的电话。有空想约他出来吃个饭什么的。我们院里只有你跟他最熟了,肯定知道他的私人电话,或者家庭座机之类的,她们不好意思问,都知道我在你手下听差,就托我来问问啦。”小卫一口气说完了原因。
我操!跟老子抢男人,还想跟老子要电话,这些小妮子真的是找对人了,我咬牙切齿的想。他还胆色过人?我看是色胆过人才对!他不过是踹了我一脚,能有多帅?要是这样也有女人追的话,老子他妈的天天去踹人,以后无论走到哪,只要一抬脚,后边都立马有一群丫环婆子追着伺候!
“刘哥?”小卫看我一直没反应,试探着叫了一声。
“哦!这样啊,没问题啊!”我回过神来,笑着满口答应着。
“那……电话号码具体是多少呢?”他满怀希望的问。
“那几个小女生,就这么白白的让你来问?一点代价都不付?”我反问道。
“刘哥,你能不能不这么精明啊?”小卫忽然嘟着嘴说。
“到底是什么?老实交代。”我追问一句。
“鼎食居,涮羊肉大餐一顿。”他垂头丧气的说。
“嗯,这样吧。”我舔了一下嘴唇,笑着说,“你们吃饭的时候带上我一个,我不仅告诉她们孙庭长手机号,而且保证把他约出来一起吃。你看怎么样?”
“OK,肯定没问题。我替她们答应了。那我就先出去了,不打扰你了,刘哥。”小卫爽快的说着,转身刚要走。
“你说,有一个人,长相也不赖,才28岁已经是某检察院公诉一处的副处长了,也是单身,为什么没人问他的电话呢?”我对小卫说道。
“嗯,”小卫显然没想到我会问这么一句,他转回身,看着我,想了一下,一脸认真的说道:“可能是因为他天天嬉皮笑脸的,不太靠谱吧!”
“你给我马上消失!”我佯装生气。
“YES SIR!”小卫吐了吐舌头,像捅了马蜂窝一样,嗖的一下跑的无影无踪。
就凭你们几个刚出窝的小麻雀,还敢跟我这个老家贼斗?跟老子抢男人,哼,保证让你们死得骨头渣滓都剩不下。我就不信,我在场的时候,孙节那家伙敢接你们任何一个人的秋波!电话号码他都不敢告诉你们真的!我恶狠狠的想着。
忽然短信声音响起,我拿起电话,是司马猇发来的短信:“刘哥,今晚六点半,解放北路陶然居,302包房,准时恭候,司马。”
陶然居,好久没去了呢,我想。
……
“公诉人,你是否还有补充意见?”孙节在法庭上严肃而认真。
“公诉人没有补充意见。请合议庭在公诉机关量刑建议范围内依法判决。”我朗声说道。
“现在宣布法庭辩论终结。被告人,你现在可以做最后陈述。”孙节继续说道,我看着他。
“没……没有了。我……都是如实交待,请求法官从轻处罚”被告席上的瘦削的年轻人,咬着嘴唇,轻声说。
“下面宣布休庭20分钟,待合议庭评议完毕后宣判。”孙节敲了一下法槌,看了我一眼,合议庭成员鱼贯而出,后台研究去了。
我合上卷宗,注视着被告人。陈明亮,HP市师范大学的在校生,算得上帅气的脸因看守所内的生活变得萎靡不堪。因为家庭贫困,误入歧途,为犯罪团伙运输海洛因75克、甲基苯丙胺85克,被事先早已落网的另一同伙供出,交货时人赃并获。在这个运输海洛因或甲基苯丙胺50克即可判处死刑的国度里,他的行为把自己的人生推向了悬崖。160克,仅仅是喝两大口水的重量,现在,在法律的天平上,可能撬起的,却是他年仅21岁的生命。那个本就贫困的家里,父亲下肢瘫痪,长期靠轮椅行动,母亲患严重的糖尿病,视力几乎为零。全家没有固定收入,靠微薄的低保金维持生活。如果没有了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这个家庭还会存在吗?我不敢想象。在法庭上,我严肃的指斥犯罪,不放过任何一个将他绳之于法的细节。在私下里,我去过那个残破不堪的小家,给那对夫妻送去了一点米面油等生活用品,然后就仓皇离开了,我没法面对他们绝望甚至自责的眼神。
前几日的病房里,我甚至央求孙节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知道这是不合法的,可是法理也不外乎人情,为什么要看着这个已经风雨飘摇的家庭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呢。孙节没有应承我什么,只是反问,因为吸食毒品而导致的父子相残、兄弟反目、夫妻破碎的家庭你见的还少吗?我毫无反驳之力。有时候甚至觉得,面对鲜活的生命,我手中号称正义的利剑是那么沉重,毫无华彩。
合议庭成员已经走进法庭,陆续就坐。
“现在宣判。”孙节说道。“……本院认为,被告人陈明亮违反国家毒品管制法规,运输毒品,其行为已构成运输毒品罪。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成立。据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四十七条第二款第(一)项、第五十七条第一款、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请全体起立。”女书记员的声音温和但是坚定。我甚至少有的紧张起来。
“一、被告人陈明亮犯运输毒品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二、查获的毒品予以没收。如不服本判决,……”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现在宣布闭庭。”孙节最后敲了一下法槌。那年轻人的命运尘埃落定。
“我谢谢法官、谢谢检察官,谢谢律师!我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啦!儿啊!我的儿啊!妈妈在这,你在哪儿啊?”一个憔悴不堪的瘦弱女人,摸索着从旁听席一路磕磕绊绊的冲上法庭中间,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嚎啕大哭,随即被法警架开。被告席上的年轻人早已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