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好像爸爸的话并不是那么的武断。

那天晚上闫文楠确实是回了家，而且妈妈也给自己留了晚饭，爸爸之前说的那些什么踏出这个门这辈子别回来，家里没你的饭之类的话，似乎就这样作废了。

或许是因为听到了宋亮抑郁的消息。又或许只是吓唬吓唬闫文楠，爸爸妈妈还是很心疼他的。反正不管怎么样，家里暂时还是闫文楠的避风港。

让闫文楠觉得感动的是，晚上自己从医院回来，妈妈跑到卧室问自己，宋亮到底怎么样了，还说着要去医院看看。不过都被闫文楠回绝了，关于宋亮的情况，闫文楠真的不想再在家里提起。

可爸爸仍然是那副样子，愤怒，生气，恨闫文楠不争气，虽然觉得宋亮住院多少有点愧疚，但心里更多的想法是活该，谁让他跟自己的儿子胡来。妈妈心软，所以才会问闫文楠宋亮在医院的情况，其实内心深处，妈妈还是不能接受宋亮。

这些，闫文楠的心里都很清楚。

之后闫文楠每天再去医院的时候，好像爸爸妈妈就不管了，只是偶尔会听到爸爸的几句叹息和怨念，而妈妈甚至会在闫文楠去医院之前关切地问几句叮嘱几句，一副很关心的样子。

闫文楠知道，爸爸妈妈的恩情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报答。

那个九月，夏日的气息渐渐散去，而宋亮的病情也在时好时坏中开始趋于稳定，渐渐地得到了控制。

宋亮发呆的时间渐渐变少了，更多的时候愿意跟闫文楠说说话，两个人一起开开心心地回忆刚认识的时候，然后宋亮会露出令人安稳的微笑，闫文楠则会伸出手让宋亮牢牢地握住。闫文楠终于能在宋亮的身上找到之前的那种感觉，像是刚刚认识的那会儿一样，两个人在一起无忧无虑，毫无烦恼。

那天早上，闫文楠像是往常一样的起床，准备去医院，却在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头有些晕，有点不舒服。不过闫文楠也没在意，穿了衣服就准备下床，刚穿着拖鞋站起来，晕眩的感觉却在一瞬间让闫文楠几乎失去意识。痛苦的体验一下子就涌上了闫文楠的心头。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喉管一样。

强撑着挪了两步，闫文楠站在门口想开口叫妈妈，那一声妈刚叫出口，闫文楠猛的就倒在了地上。

等醒过来的时候，闫文楠已经在医院了，睁开眼最先看到得就是一脸关切的妈妈。

“怎么样了？还难受吗？”妈妈张嘴就急切地问。闫文楠说着没事了，然后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在急诊室的病床上休息。

“吓死我了，听你怪声怪气喊了我一句，走过去一看你就倒在地上了，鼻子还流血。”妈妈似乎还惊魂未定地跟闫文楠说着：“赶忙给你送来医院，还好没什么事儿，医生说你太累了，血糖也有点低，心火比较大。”

“没事儿了，好像就睡了一觉一样。”闫文楠尽量在宽妈妈的心。

又坐了一会儿，母子两人才离开了医院。

妈妈让闫文楠回去休息，闫文楠却非要去医院照顾宋亮。拗不过闫文楠，妈妈只得一个人回家，而闫文楠去医院守着宋亮。

那天早上小小的意外，并没有引起闫文楠的重视，但是自那以后，闫文楠却开始一点点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是出了些什么问题。

最明显的感觉，就是经常觉得没有精神，浑身没有力气，不过这些多休息休息倒也没什么了。可是不知道从哪天早上开始，闫文楠忽然就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变得有些模糊不清，眼睛像是蒙了一层轻纱似的，用力揉了揉，但却并没有丝毫的改观。起先闫文楠还觉得这可能是自己太累了的原因吧，因为眼睛看东西是否清楚，经常是时好时坏的，闫文楠也没在意。自己的心上现在再也放不下任何的东西，唯一在意的就是宋亮。

但似乎眼睛的问题并不只是小事情，渐渐的，闫文楠看东西越来越困难。光线稍微暗一点的地方，除了近处的东西能勉强看清楚之外，远处的东西都是模糊一片。

难道是近视了吗？眼睛的问题终于引起了闫文楠的疑虑，那天早上，闫文楠没有去宋亮那儿照顾他，而是有些怯生生地让妈妈跟自己去医院。

就在去医院的路上，妈妈还很奇怪和担心地问着闫文楠怎么会近视了，闫文楠的心里有点微微的恐惧，他知道自己的眼睛可能不只是近视这么简单。但是为了宽妈妈的心，自己也不能胡乱猜测，只是跟妈妈敷衍着，去医院检查检查。

在眼科门口等着的时候，闫文楠的心情一直很不平静。

伸出手指仔细地在眼前端详，但是却越看越模糊。这到底是怎么了呢？闫文楠有些不安，心里面一直在偷偷的打鼓。终于等到该自己进去见医生了的时候，闫文楠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妈妈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而闫文楠坐在医生的面前，很配合地让医生检查。

但似乎情况并不是多么的乐观，在详细检查和询问了很久之后，医生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闫文楠的心也突然咯噔了一声。

从眼镜店出来的时候，闫文楠又忍不住将眼前戴着的眼镜拿出来摆弄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在妈妈的督促声中重新戴上。

自己终于变成了一个勤奋好学的好学生了，就跟小雨一样，戴上了眼镜会不会也突然间气质就变得不一样了呢？

闫文楠在心里有些顽皮地想着，虽然自己此刻的心情很难受。

转脸看了看妈妈，从医院出来，她好像就一直在流泪。现在戴上眼睛，闫文楠终于能清楚地看到妈妈眼角的泪水了。

“眼角膜已经开始病变，不久后会有很大可能出现失明，唯一的方法就是手术，角膜移植，但是你们要有心里准备，寻找供体是个难题，手术费用也比较高昂。现在暂时可以让他配一副眼镜，吃些药，但这些都只是缓解的手段，没有治疗作用……”

刚刚在医院说的话，闫文楠和妈妈都听得很清楚。

此刻，那些话又开始在闫文楠的耳边回响，一遍一遍的，但是闫文楠的心情竟然很平静，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居然没有一点感到害怕。反而有些庆幸和感叹，报应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