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兵笑得更厉害了。
他说,要真能搞出来,也八成是人妖,跟个骡子似得,活着多痛苦啊。
我说,如果咱俩能搞出个人妖来,你愿不愿生?
他想了想,诡秘一笑,把湿漉漉的目光镶嵌在我脸上,凑过来,用肯定地语气说,我愿意!
这会轮到我惊讶了。
我说,为什么?你不是说活着很痛苦吗?
他说,那毕竟是我跟你一起生的!
我说,你就不怕他痛苦?
他说,我们可以一起陪他痛苦!
我笑了。
他说你笑什么?
我故意说,你很残忍。
他说你不愿意生?
我说不愿意。
他有点吃惊,说,生我的也不愿意?
我说不愿意。
失落的表情呈现开来,他情绪低落地说,靠,飞飞,你太不讲究,我都愿意生你的。
我学他,歪着脑袋,坏坏地笑。
我说,对啊,因为你生了,所以我没必要再生。
他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说,就你鬼!
77
其实,我和段小兵之间,能通过文字表达出来的,只是一些小感动、小幸福,更多的震撼内心的情愫,一直藏在某个角落。
等到有一天,心痛时,我再悄悄拿出来,抚平自己。
我们正嘻嘻哈哈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
段小兵姐姐找过来了。
她问段小兵要不要买一只羊回去,还说张大伯有一只羊,又肥又壮,如果想买就赶紧过去,晚了可能就被别人买走了。
我们兴冲冲赶过去,看见那个张大伯正和孙子一起卖羊。
张大伯的孙子叫秋生,和小虎子认识,彼此相见,都有点雀跃,相互拉起了手,好不欢实。
秋生拉着小虎子的手说,有一次上课,由于太困,他竟然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流了一桌子的口水,同学都笑话死他了。
张大伯听见了,站起来,用草帽甩了一下秋生的屁股,嗔怪着:难怪你上次没考第一,原来是上课打瞌睡。
秋生扭着屁股,不停躲闪。
小虎子扯着秋生屁股上面的衣服,把他拽到张大伯面前,急急地说,爷爷,爷爷,快打,快打,屁股过来了。
张大伯却不用草帽,用大手连捞带打抽了过去。
秋生喊着:爷爷,轻点,痛!
小虎子咯咯地笑了。
秋生也跟着咯咯地笑。
他俩天真和无邪的笑声让我想起了我和段小兵小的时候。
段小兵走过去仔细端详着羊,还把手伸到羊的肚子,脊背,腰身,摸过来摸过去,羊发出哞哞的叫声。
张大伯说,咱们村别的没有,野草多得吃不完,这羊从出生那天就没闻过饲料,整天在山上乱跑。
段小兵说,恩,你这羊确实不错,我要了。
过完称,算完数,段小兵正要把钱给张大伯,罕见的一幕出现了。
几个一直守侯在旁的混混模样的年轻人走过来,对段小兵说,你把钱给我们吧!
段小兵一怔,说,为什么啊?
其中一个说,他儿子欠我们钱,到现在也没还。
段小兵疑惑地看了张大伯一眼。
张大伯说,我儿子欠你们的钱,你们找他要去啊。
他们说,人都跑了,上哪要去?
张大伯说,我有什么办法,我还天天找呢。
他们又说,你是他老子,儿子欠钱老子还,天经地义。
秋生不干了,别看他年纪小,却是一副厉害相。
秋生说,不行,这钱是我读书的学费。
他们说,不给钱也行,这羊我们带走。
段小兵不干了,说,这羊我买下了。
他们说,那你就给我们钱。
段小兵柔软而坚硬地直视着他们,说,这钱我当然要给,不过不是给你们。
他们说,行,你给他吧。
段小兵正要把钱递给张大伯,我使了使眼色。
段小兵领悟过来,快速把钱揣进兜里。
我走过去,对张大伯说,你这只羊确实不错,我们很满意,不过,我们要办一个大宴席,一只羊不够,最少要三只,不知道你还有没有?
张大伯说,有倒是有,不过我今天就牵了一只过来,卖了给秋生交学费。
我说,没事,我们可以去你家,反正我们也有车,正好还可以送你们回去。
张大伯听了很是高兴,说,可以,可以,现在去吗。
我说,我们的车在那头,你帮我们把羊赶过去。
张大伯开始解拴羊的绳子。
那几个人看出了我们金蝉脱壳的诡计,蜂拥而上,把张大伯围住,说,想走?没那么容易。
张大伯说,你们围我有什么用,我又没有钱。
他们说,把这只羊卖了就有了。
张大伯说,我不卖了。
他们说,不卖也可以,我们把羊牵走。
他们又一窝蜂,跳向那只羊。
有的解拴羊的绳子,有的抓腿,有的摁羊脑袋,像一群土匪。
秋生自是不让,那可是他的学费。
他跑过去保护羊。
但小小的秋生怎么能是他们的对手呢。
他们只是轻轻一推,秋生就应声倒地。
秋生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边哭边喊,爷爷,我的学费,我的学费。
张大伯顿时就像一头受伤的熊,嚎叫着纵身扑向他们。
有个人躲闪不及,被张大伯狠狠扑倒在地。
那人爬起来,恼怒成羞,捡起一块小石头,在手心握紧,朝张大伯的太阳穴就是重重一拳。
我和段小兵还没来得做出反应,就见张大伯一头栽倒在地。
段小兵大声说,干嘛打人啊。
那人又揣了倒在地上的张大伯一脚,恶狠狠说,我就打他了,你能怎么地!
段小兵握紧拳头,就要出手时,我拉住他。
我说,快看看张大伯。
我和段小兵把张大伯翻转过来,只见他牙关紧咬、双目圆睁,暴鼓的两只眼球上沾着一层灰土,鼻孔嘴角全是血。
秋生哭着说,爷爷流血了。
段小兵使劲掐着他的人中,喊着,大伯,大伯,你醒醒。
我就明显感觉他的身子软软地摊在我身上,像一滩烂泥。
好象没呼吸了!我说。
突然,我发现自己正在发抖,意识到这一点我就抖得更厉害了。
段小兵伸出两根手指,放在他鼻孔位置。
段小兵说,已经死了!
很快,镇上派出所的人赶过来了。
那几个人如梦初醒,四处逃散,一溜烟跑了。
秋生哭得眼睛都肿了,颤栗着对派出所的人说,是他们把爷爷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