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有一些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了颜色，模糊了当时刻骨的心情。但有些记忆，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即使会被暂时遗忘，却总会在不经意的瞬间，默默浮上心间。画面可以朦胧，但那时的心情仍可依稀触摸得到。
而关于那场婚礼的回忆，却透着一种复杂的情绪，至今我仍无法确切的描述清楚。或许很多时刻，我们都无法清晰的描绘清楚心底里五味杂陈的情绪。人的大脑很奇怪，它不像机器一样，分得清楚错与对，黑与白，很多情绪往往介于在中间，游离在各个情绪的边缘。
我还记得那个周六的清晨，空气格外的清爽，甚至闻得到草间的泥土气息。天很蓝，难得的万里无云，没有一丝的风。阳光照射在皮肤上，有些许的刺痛感。
从杉杉家出发的时候，已过了上午十点时分。当老石推着我离开杉杉家楼门口的时候，当我迎着天空里照耀下来的刺眼阳光时，心里升起的竟然是丝丝抵抗的情绪。而这样的情绪让我有一些懊恼，原本以为可以大大方方的去参加杉杉的婚礼，与她共同经历人生中的每一幕。我对她的爱，可以强大到忽略心中小小的自私情绪。
却原来……我也不过如此。或许，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大方。可以亲眼见证所爱的女人，嫁为他人妇。即使明明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荒诞的戏。
我们打了一辆出租车，前往西三环的XX大街，按照杉杉事先发给老石的结婚喜帖上的地址一路狂奔而去。出租车司机自从我们踏上车后，就不时的从后视镜里窥探坐在后车座上的我俩。他的目光中透出很多的好奇，当然这中间或许还包含着一点点的惊艳。
记得李楠和杉杉都曾无意中说过，当我安静坐定不说话的时候，是非常淑女的，娘到谁也不会猜到我的性倾向，何况今天我穿上了那身蓝色的连衣长裙。为了遮阳，我还戴了一顶颇为女性化的白色小草帽，甚至为了配合这一身的女性打扮，还不忘穿上一双跟儿不算太高的高跟鞋。坐姿自然因为穿裙装的关系，而变得格外规整。
而老石那天也特别的娘，除了穿上我给她挑选的那身小套装外，昨天还强行拉她去了理发店，烫了一个很淑女的头型。额前那一小撮卷卷的发帘，更加衬托出她原本很清秀的面容。虽然我俩都因为那天的装束有些不自在，但不可否认，效果确实不错，从司机大哥的眼神中可以轻易验证出来。
越接近目的地，我脑部的神经跳动得越快。最后像是上紧的发条一般，居然感到头部在隐隐作痛。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建筑，觉得人生真的犹如一场飞速而过的戏剧。与杉杉在一起的每一幕飞速闪现，想她的情绪愈来愈深。
期待又彷徨见到杉杉的心情，让自己的心房有小小的折磨疼痛感。也唯有紧紧的握紧双手，不时用食指揉一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老石倒是显得异常轻松，间或唠叨一些话，谈论着我们昨天精心准备的那场小小的求婚仪式。
我只一心盼望着，今日能早早的结束。
出租车终于载着我们来到了目的地，当我们站在XX饭店的大门口时，眼前的一幕幕却让我的心往下不断的沉着、沉着……说实在的，真想离开眼前的一切，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双脚犹如灌了很多的铅，站定在原地，看着大门外矗立的杉杉与何杰的巨大婚纱照的合影牌而久久的发着呆。饭店门口还拥挤着很多人，应该是这对新人的亲朋好友，他们说说笑笑着，翘首以盼等待着新人的到来，手里还拿着各色的礼花，人人穿戴整齐又不乏隆重。
还有人不断的赶来，在人群中寻找着熟悉的脸孔，彼此握手寒暄，笑容满面。而此情此景却更加衬托出了我心底里深深的落寞感。老石见我半天没有反应，强行把我拉到了离人群远一点的位置，然后摇晃了下我的肩膀，轻声问：
“你丫没事儿吧？如果真的这么介意，回家吧……”
我无声的摇了摇头，算作回答。目光仍然停留在那张婚纱照上面，虽然离得距离有些远了，但杉杉脸上的每一个细节表情，仍然清晰。她甜蜜的依偎在何杰的怀里，何杰从背后用双臂拥住她，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前方，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幸福笑容。
身穿白色婚纱的杉杉，经过一番粉饰后，更显青春动人，美丽的犹如堕入凡间的小仙子，周身散发着幸福女人的气息。从来没有见过杉杉画过妆，她总是喜欢素面朝天，没想到经过一番修饰后，她可以这样的美。又或者，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无论她什么模样，在我的心里，她总是最美丽的女子。
我还注意到照片中的何杰，虽然个头不算太高，顶多170左右，但英俊挺拔，比上次在花溪时，老石给我看的那张手机中的合照还要帅气几分。乍一看，照片中的两个人，的确有些夫妻相。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场戏，我会坚定不移的相信，这根本是一对幸福的小俩口。
说不羡慕、不嫉妒显得自己太过虚伪，我也很想给杉杉这样一场婚礼，坦然又幸福的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在阳光下，在今天这样一个明媚的夏日里。但或许，这样的想法，注定永远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
时间缓慢的爬行着，身旁热闹的人群仍在说笑着。阳光依然炙热，烫得我的脸越来越热。终于将目光从那张婚纱照上移开，而是随着翘首以盼的人群，一起等待这对儿新人从街的另一边出现。
婚车队终于在大家的热切期盼中，缓缓的行驶过来。打头阵的应该是婚庆公司的婚车，后面还有一个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早早的跳下车，对准紧随而来的新人坐的婚车拍摄着。
那是一辆白色加长版的林肯车，当它终于靠近饭店大门口时，有几个人拥了过去，手里撒着各种花瓣和彩纸，车门被其中一个人拉开，先下来的是新郎，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看起来跟照片中的他一般帅气。
人群里开始有尖叫声，和更大的欢笑声。大家笑着，喊着：“抱新娘子下车，抱新娘子下车……”我终于开始移动了自己的步伐，向婚车的方向靠近了一些，虽然面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仍可以从空隙中看到坐在婚车里的杉杉，虽然只是一个侧面。
她坐在婚车里，同样带着害羞的笑容。脸上化了厚厚的妆容，几乎有些认不出她就是我心爱的女人。新郎终于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中，弯下了腰身，将双手探进婚车内，一只手搂住杉杉的肩膀，另一只手探到她的腿下，然后把她轻轻的挪出车外，再用力一抬！新娘便结结实实的倒在了他的怀中，围绕在他们身旁的人们，看到这一幕更加兴奋起来。
大家叫着好，呼喊着，拍着手表示祝福。新人的头顶上，不断飞舞下各种彩色的纸片和花瓣，掉在他们的身上和头发上。不知谁点燃了花炮，震耳欲聋的响在耳际。
杉杉就这样任由着新郎抱着她，只是浅浅的微笑着，脸颊两侧的酒窝若隐若现。白色的婚纱裙底垂在地面上，头上的白纱遮住她露出的酥肩和前胸，低胸的婚纱把她胸部的线条衬托得更加圆润。
新郎抱着杉杉，登上了饭店前的台阶，不时向身边的亲朋报以微笑。大家继续哄叫着：“抱新娘子上楼，抱新娘子上楼！”
就这样，这对新人继续保持这样的姿势，往饭店深处慢慢走去。人群跟着他俩的移动会继续蜂拥紧随，只有我还站在刚才的位置，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静静的不发一言。
不知道老石此刻的表情是怎样的，因为在此刻，我的眼里再容不下第二个人。分明听见心底深处，有破碎的声响，凌乱的散落在心房各个角落。曾经以为在这一刻，我会很坚强的面对，带着更多的理解和包容。
但原来，即使面对一场戏，我也一样会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