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干嘛？”

她撅起嘴，一副俏皮的模样。

“喂，我可没想偷看你们。是你们好死不死冲到我面前。”她抬起另一只手中拿着的一条苏烟，“烟没了，我去买。回来的路上你们就冲到我面前，躲都躲不开。怎么办？反正你们也当我是空气，只好站着不动，以免节外生枝喽。”

她咯咯笑了起来。

我回瞪了她一眼，语带埋怨：

“那你干嘛捡别人的东西。”

“拜托，我本来想走开的，瞧你那副衰样实在看不下去了，我怕那条丝巾再吹远一点就吹进永定河了，你预备怎么谢我？”

韩菲单挑着眉，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谢你个串串。”我冒出了一句四川话。

“喘什么？喘你大爷啊喘。”她推搡了我一把，笑意更浓。

我们一起站了起来，但我明显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迈哪条腿。两次糗态都被韩菲尽收眼底，在她面前我似乎早已没有形象，没有隐私。算了，知道就知道吧，我把心一横。

“傻站在这里干嘛啊？你预备变成望夫石啊，大姐。”韩菲笑得越来越没形象了。但她的笑容让人温暖，让我暂时忘却了刚才的尴尬。

“我……”我站在原地仍在迟疑。

她推了我一下：“行了行了，你别再林黛玉了啊，看得我鸡皮疙瘩落了一地。走吧，陪我喝两杯去？”

然后她牵起了我一只手，拖着我回到了公司，拖着我走上了二楼，拖着我放下了那包东西，又拖着我走进了地下车库坐进了她的车。木讷的任她一直牵着我走，就像一个乖乖的小猫咪，听从它的主人所有的安排。

虽然韩菲表面有些冷艳，但她的心是柔软的，她善解人意的巧妙化解刚才的尴尬，又体贴的预备陪我借酒消愁。倘若不是她的出现，我或许此刻还蹲在刚才的地方，凭吊着我与李楠的过往。我对韩菲，心存感激。

（二十三）

韩菲并没有带我去酒吧，而是将车驶进了崇文门新世界西面的一片小区内。当她拉着我的手，领着我走进一个楼门里，又爬上了六层打开那扇大门时，我有些犹豫。我想，这大概是她的家吧，想起上次深夜我们拥吻的画面，有些胆怯。

人在失意时，往往经不住诱惑。我们不是彼此逃避真实感情的替代品，虽然必须承认的是，我有些喜欢她。喜欢她妖娆的体态，喜欢她吸烟时的姿态，喜欢她的善解人意，甚至喜欢她此刻牵我手的温度。但我并不想成为她的小三，成为一名小三中的小三。

韩菲打开门，在门前的鞋柜中找出了两双粉嫩的卡通毛绒鞋。她脱下自己的高跟鞋，自己先穿上了其中一双。她笑盈盈的回身看仍呆立在门前的我，然后将双臂环抱在自己的胸前，偏着头，长发倾斜在身前的一侧：

“大小姐，放心吧，我不会吃了你。只是像朋友一样一起做顿饭，喝点酒，OK？”

见我仍没有进去的意向，她索性将我拉了进门，然后关上了门。

“你不会让我伺候你换拖鞋吧？”

她细细的眉毛高高的挑起，唇角带着漂亮的微笑。

“恩。”我呆呆的回应她，然后有些僵硬的蹲下身，换上了那双加菲猫的拖鞋。

谁会想到，在公司里威严的老板娘，风情万种的她，家中的鞋柜里居然有如此可爱的毛绒拖鞋呢？或许真是人不可貌相，在她的心里，也藏着小女人的情怀吧。

韩菲的家，装修得很简约，甚至显得有些空旷。所有的摆设都很整齐，表面也擦得一尘不染。坐在她家宽大的沙发内，不知道该把手脚摆放在哪里。我最怕把自己的家收拾的很整洁，这让我感觉缺少了“家”的味道。喜欢表面看起来有些凌乱的小窝，这样才让人有种温馨感。而韩菲的家显然不是，看起来更像是私人会所，我局促不安的坐在原位。

她替我打开了墙上的42寸的液晶电视，把遥控器放在我手里，又转去厨房为了我泡了一杯香味四溢的咖啡。

“你随便参观一下吧，我去给咱俩做点吃的。不过事先声明啊，我这辈子也没下过几次厨房，做得不好吃你可别撇嘴。”

然后她转去了厨房，听见她打开了冰箱的门，开始准备我们的晚餐。

无所事事的环视她家，发现在客厅的一面墙壁上，不规则的贴满了照片。好奇的起身走上前，开始细细的端详起那些照片。

照片的内容大都是她和某某男人的合照，他们显然去了很多地方旅行。每一张韩菲的笑容都带着令人心碎的笑容，如此自然，仿佛一缕春风。他们相依偎的画面，让人根本看不出来，这只是一段不能道于外人知道的婚外恋情。笑靥如花的她，完全没有了平时眼中那一丝一缕的忧伤情怀。现在我很肯定，韩菲是爱他的。爱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多，更深。

女人的笑容是无法骗人的，它是最真的流露，除非是演技高超的演员才可以将它演绎得如此逼真。但我想，韩菲不是。

看着看着，我竟然惊异的发现，在整个墙面的最里侧，有另外一个女人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没有一张正面对着镜头，或站或蹲或侧着身的举着黑色的单反相机，在阳光灿烂时，在海边，在林荫小道，在公司的拍摄现场……除了一张躺在沙面里照片，那人面对着镜头，眼神迷离，嘴唇微微张开，两片唇红红的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

我站在原地心跳加快，睁大了眼睛看了又看。没错，照片中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飞快的在脑中闪现出当时的场景，极力回忆着那时候韩菲是不是真的在自己的身边。很可惜，脑袋里一片混乱。这些都是我给顾客拍照时的样子，我的注意力应该全部在一对对新人身上，怎么可能留意到身边还有人默默的偷拍自己？

至于那张躺在沙发上的照片……应该是那晚我唯一一次喝醉时的样子吧。不可否认，韩菲在摄影上的确有点小天分，我甚至有点喜欢照片中的自己。无论如何，我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有点慌，有点迷乱，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心下说不上是感动还是生气，只听见自己胸腔内的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不知不觉的走进了厨房，默默的站在韩菲的背后，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痴痴地出神。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说实话，在那一刻，我的心像是化成了一波温柔的湖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心里生出很多怜惜的感觉，很想上前抱一抱这个看似坚强、实际却情感细腻的小女人。

韩菲注意到我的到来，又对我展开那迷人的微笑，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做饭我最不在行了，你千万别笑啊。”

“韩总……”我轻轻的唤她，很想碰触一下她披在身后那一头柔柔的发。

（二十四）

“以后除了在公司里，还是叫我菲儿吧。韩总听起来硬邦邦、冷冰冰的……嘿嘿。”她笑的甜甜的，虽然脸上仍有厚厚的妆容。

很想开口问问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但我还是忍住了。或许是自己害怕了吧，怕听到一些自己不敢面对的答案。我是一个并不勇敢的人，在面对不想面对的问题时，一贯通常保持缄默。

“你准备做什么？”我的声音变得难得的温柔，这么多个月以来，韩菲是唯一能令我忘记悲伤的女人。

她摊开手，无奈地撅起嘴：“西红柿炒蛋啊，我也不会做别的。然后，然后……我想想啊，喝红酒必须要配点荤菜吧，我想想啊……”她又再次拉开冰箱的门，上上下下的找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