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个周末，北京依然在刮5-6级的大风，但是并没有下沙。尽管如此，我依然非常讨厌这样的天气，干燥的气候可能也令人容易暴躁。整整一周，我的情绪都很不好，虽然自己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小刘总是神叨叨的嘱咐我保持笑容，保持笑容，但我就是笑不出来，连惯有的职业微笑也消失殆尽。

周日的下午，我和一对在店里拍室内婚纱的夫妇起了争执，因为他们总是不停的接打电话，让整个拍摄的流程非常不顺畅，加上我心情很恶劣，所以语气也不太好。

我大声的对他们吼：“你们到底还想不想拍？！”

女的见我脸色不善，牙尖嘴利的反击着：“当然要拍了，不然找你们干嘛？怎么？你不耐烦么？拜托你有点专业精神好不好？这是你的工作……你这是什么表情，有钱还怕找不到好的摄影师？……”

她一直喋喋不休着，男的也在一旁添油加醋。我的确不是一个吵架的能手，遇见泼妇我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偶尔也会遇见几个脾气不太好的顾客，但我总能忍住不与他们起正面冲突，而是找来客户经理或者韩菲来沟通。但是这一次我没有，我恶狠狠的盯着他们，仿佛要将一腔的怒火发泄在看他们的眼神中。

终于忍无可忍时，我爆发了。抄起摆在地面的三脚架，用力地打向了墙面，因为力度过猛，三角架上的一些零件被撞了下来，散落了一地。

那两个人先是错愕，紧接着便是暴跳如雷。居然骂骂咧咧起来，男的冲过来想和我理论，一副要和我打架的样子，被旁边的工作人员拦住了。其实我倒挺想和他打一架的，虽然从小到大，我从不曾与任何人挥拳相向。或许一场毫无颜面尽失仪态的斗殴，才能让我心里积存的怒火得以发泄个干净！场面一度有些混乱，有人跑去二楼找了韩菲下来调解，我则被另外一些工作人员拉到了二楼韩菲的办公室。

我被关在了老板娘的办公室中，她的房间充斥着香奈儿5号的香水味道，让我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我拿起了在她办公桌上还未开封的一包苏烟，抽出一只静静地吸着。接二两三的抽了好几只，韩菲还没有回来。这一回，我得罪了难缠的顾客，恐怕一时半会上不来了。

我苦笑，发自内心的苦笑。想到了辞职，但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将要去向何方，回成都吗？脑子里再次闪现出李楠的影子，想着想着卓宁那一脸伪善的笑容也蹦了出来，在我的眼前晃啊晃。

隔了良久，办公室的门才再次被打开，我闻到那股香水的味道，知道韩菲回来了。她轻轻掩上了门，并没有开口和我讲话，而是走到了窗边把几扇窗户全部打开。我没有抬头看她，听见她又冲了两杯咖啡，然后才走向了我。

我的面前，多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罗大人，喝吧。”她在调侃我，语调里没有一丝生气的情绪。

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她，她忽然弯下腰来将脸凑近我，吐气如丝：

“哟，你生气的样子还真可爱。”然后她轻轻笑了起来，笑的媚眼如丝。

我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咖啡，尴尬的笑了笑。

“第一次看你生气，原本以为你只会冷着一张臭脸。”然后她抬起右手，在我的下巴处轻轻点了一下。我下意识的慌忙躲开，但心情却是好了一大半。

“抱歉，我……”我有点结巴，毕竟她是我的上司。

“算了，谁没点脾气啊？这种人我见多了，仗着有点闲钱就趾高气扬。”她啜了一口咖啡继续道，“对了，你注意到那个女人的下巴没？居然长了一颗媒婆痣！我刚才憋了半天才没让自己笑出声音来……哈哈，我看她啊，不适合拍婚纱照，到挺适合穿一身媒婆服的，一定出彩儿！”

我被韩菲逗笑了，缓了缓说了一句：“谢谢你。”

“别谢我！没打算包庇纵容你啊，奖金还是依律照扣。”她对我调皮的笑着，像足了一个小女孩儿。我还是对她报以感激的微笑。

破例的是，韩菲竟然放了我半天假，她安排了另外的摄影师为那一对夫妇拍照，并嘱咐我下午不要再出现在公司里，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本来打算趁这个时间出去走走散散心，但是外面呼啸而过的冷风让我却步。干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门一锁，打开了我的IPOD，听起了音乐。我躺在沙发上，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午后的阳光还是很是温暖，照在脸上暖洋洋的，也温暖了我有些冰冷的心，没一会儿我便去寻周公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落日时分。猜想那对夫妇应该已经拍摄完毕了吧，我伸了个懒腰决定出门觅食，肚子早就开始咕噜噜的抗议了。走到大厅的时候，小刘看见我便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急急的说着：

“澜姐，我刚才敲了半天你的门，你都不应。有个顾客专门指定你为她拍摄，都等了一个下午了。”

“哦？”我满腹狐疑，难道自己的威名已经传播四海了？好像还从没有任何人，专门指定我来给他们拍照。

“诺，就在那边。”小刘将手抬了起了，指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虽然对方是背对着我们，我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背影是属于谁的。刚刚平静了一点的心，又起了波澜。她来找我干嘛？我皱起了眉头，心上掠过一丝疼痛感。示意小刘去忙自己的事后，我深吸一口气，悄悄的走到了靠窗的位置，并在那个女人的对面坐了下来。

拼命克制自己的声音不要发出任何抖动，淡淡的开口说着：

“楠楠……”原本想问你怎么来了，但是这个称呼一开口，我就发现自己已经沦陷了，我叫了她五年的楠楠，它就像是一个深深的烙印，再次亲口道出，满心的疼惜，我好想过去抱一抱她啊，但是我不能。

李楠把本来面向窗外的脸转了过来，她静静地坐在原地久久不发一声。我们彼此对视，眼中都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今天的穿衣风格依旧是黑白搭配，依然画了淡淡的妆。假如没有小正“夫妇”，我们可能从此不再交集，我也不会因此被她找到，因为我害怕面对她，面对一个早已不再爱我、但我却仍然无法忘情的女人。

“你好吗？”她悠悠的问着，眼神里有关切也有心疼，“澜澜……”她有些哽咽，“你瘦了好多。”

（二十）

看见李楠的眼中闪着泪花，在她的眼眶中一圈圈的打着转。窗外的落日余晖斜斜的打在她的脸上，好似有一圈光环包围在她的四周。恍惚间，想起了五年前我们初次见面的那天，一样是春天，一样有轮夕阳在天的那边，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近黄昏下的她，好似一个仙子一般，走进了我的生活。

其实，我们的故事并不惊心动魄，也没有太多的跌宕起伏，回想起来甚至有些平淡，像一杯白开会，但这是我喜欢的感觉。我讨厌繁杂的感情关系，只想和一个人天长地久安安静静的度日。

相识的时候，我们还在象牙塔里，只不过我在成都，她在香港读博士，虽然她也是成都人。她比我大四岁，彼此认识以前，我们都没有正式的感情经历。相似的是，我们都一厢情愿的暗恋身边的某个朋友。在拉拉俱乐部的网站聊天室里，我们认识了彼此。因为彼此都爱好历史，我们从简单的交谈，到后来的知心，再到后来的异地恋，这期间大概花去了两年的时间。

因为想要更好地发展，和权衡利弊，先毕业的她选择了来北京这座城市。随后，我也因为她的关系，选择了北漂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