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咖啡杯，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抬眼望了望二楼，无奈地轻笑。韩菲啊韩菲，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是你想得到什么答案？

我径直的走向那两个女子，脸上带着职业般的微笑，虽然我知道这次的微笑不是装出来的。接待小姐跟在我的身后，也一并走了过来。

走到那两个女子面前时，我礼貌性的先开口：

“你们好，我是本店的专职婚纱摄影师，请问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那两个女子见我站到她们面前，眼神里都掠过一丝惊异，然后她们迅速地对视了一秒，又抬起头仔细的看着我。没等她们开口，我坐到了她们对面的沙发上，悠闲的靠在沙发背伤，饶有兴致的回看她们。她们仍然没有开口，不自觉的将彼此的手握紧。

我保持着微笑的表情，继续道：

“两位是想拍传统意义的婚纱照，还是两个人都穿新娘礼服？我们店里有多种选择，中式的、西式的，中西合璧的……”

我拿起桌上摆放的宣传资料本，打开首页，然后抬起头，继续着：

“或者都尝试下？或者两位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我会尽量满足你们的构思，设计一套最令两位满意的方案。”

(十六）

短发女子先开口了，眼神中放下了刚才的不安。

“我们想拍出一些比较贴近生活的照片，在家里或者街道上。至于婚纱的，有一两张就可以了，你说呢？”

短发女子看向长发女子，眼睛里柔情无限。长发女子看了看我，面露羞涩的点了点头。

“恩……这个想法也挺不错的。那对于婚纱的选择……”我抬眼盯着短发女子问道，“是两个人一起穿婚纱？还是你穿西服，她穿婚纱？”

短发女子的眼神更加柔情了，她望向长发女子：“你说呢？你做主吧。”

长发女子依旧很羞涩，轻声应道：“都好，都好。”

“那就都试一下吧。”我擅自做主。

然后我们开始讨论一些细节，短发女子一直握着长发女子的手，她们不时眼神交流，让我这个局外人心生羡慕。曾几何时，也为李楠和我设计了很多类似婚纱摄影的构思，但是始终没有实施，虽然我为她照了不少个人写真，但是轮到我们的合照就少之又少了。

离开那个小窝的时候，也忘记了照片都存在李楠的笔记本电脑里，我甚至没有一张属于我们的合照留在身边。或许这是天意，不必睹物思人，一切就随风这样散了吧。

她们似乎对我的安排还算满意，价位方面也没有异议。就这样，商定好一切之后，安排了下周末去她们家先拍一组生活系列的写真。走的时候，她们面露喜色，并且手挽手的打开大门离去。隔着窗玻璃还不忘回头向我招手再见，她们离去相依偎的身影让我心生温暖。

但瞬间，我的心里又会生出一丝落寞。这辈子，还会再爱吗？还有哪位女子愿与我白首到老？甚至愿意突破心理负担，公开找一家影楼拍摄属于我们的婚纱照？

韩菲没有解释为何会安排我特意为那两个女子拍照，她与我依然是正常的上司与下属的关系，这也是我所期待的。

隔了一周，带着助理小刘，和可能需要的摄影器材，我如约来到两位女子的家。

她们的家位于通州的一片很普通的小区里，面南背北的一栋板楼。三楼，两居室。屋子的装修风格简约又不失温馨，客厅里和卧室中都摆放着镶嵌她们两个人合照的相框。小刘虽然早有听说，但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会悄悄的拽一拽我的衣角，眼神里透露出一副看笑话的表情。不得不承认，在中国目前的现状下，还是有很多人不会真正理解同性恋的感情。即使是小刘这样的八零末，也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们。

我不是小刘的亲朋好友，不能左右她心里真正的意识，但我可以用眼神每次制止她的行为。她见我脸色不善，也不敢再拽我的衣角。

打开她们的衣柜，为她们选了几套我觉得更为适合的服饰。之后的拍摄过程还是比较顺利的，她们由心发出的爱意浓浓，让她们非常配合我的要求，两个人都没有出现不耐烦的情绪。

眼见已过正午，她们两个人还热情的留我们吃饭。长发女子扭身去了厨房准备菜肴，短发女子就留下来给我们倒茶陪我们闲聊。

简短的谈话中，我得知她的名字叫小正，她的女友叫小艾，她们原本身处异地，小正最后还是为了小艾来到这个城市，几年的打拼后，她们一起凑钱买了现在的房子，为了庆祝乔迁之喜，也为了见证她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小正提出要拍一次婚纱照。她要给小艾承诺，要像其他所谓的正常人一样，让小艾觉得自己有迎娶她的感觉，虽然小正给不了小艾一张具有法律意义的结婚证。

或许是我一直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又或许我的身上也有着同类的感觉，小正才说了很多很多。最后她试探性的问：

“你介意我是同性恋吗？”

我笑意更浓，摇了摇头说着：“任何一段真挚用心的感情，都值得被祝福。”说完这句，我抬起头看了看刻意站在窗边远离我们的小刘，她像是理亏一样，慌忙收回了一直盯着我们的眼神。

小正对我报以感激的笑容，她不知道其实我和她是同类人，并不是害怕对别人承认自己喜欢女人的事实，但对于我，她们都只是陌路人罢了，大可不必大张旗鼓到处宣扬自己的私生活。我的生活只是自己的，与不相干的人无关。

相谈正欢，小艾忽然从厨房里跑出来，对小正说：

“宁宁她们要来看看，我顺便邀请了她们一同吃午饭，行吗？”

“当然行了，就是辛苦老婆你还要准备更多的菜喽。”小正笑着回答她。又转过头询问我，“我们有两个朋友也想过来看看拍摄过程，说不定也有兴趣拍一组婚纱照，到时候一定推荐你给她们拍照。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财源滚滚才好。”我玩笑着答。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光景，门铃响了。小正起身去开门，当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立刻被石化。因为客厅的沙发刚好对着大门的不远处，可以比较正面的看清楚来客的相貌。

第一个走进来的女子，齐肩的半长发，身着白色低胸衬衫，下配一条黑色的牛仔裤，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风衣，她戴着一副金丝表的眼镜。与小正打过招呼后，又把身后跟她一起来的女人让进屋。我的眼睛始终盯着第一个进来的女子的脖子上，那串白金项链的名字叫一生一世。我仍然记得当初买这串项链的场景，因为项链的吊坠虽然是心形且略显俗气，但是它拥有一个非常动听的名字---一生一世。所以我买下了它，并把它挂在了心爱之人的脖子上。

对，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我心心念念难以忘情的前任女友，李楠。

那一刻，时间是静止的，只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发紧，腿发软。我日思夜想的人儿啊，如今带着另一个女人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倘若知道再相逢会是这般情形，我宁愿一辈子不再相见。

李楠拉着身后女子的手，笑容可掬。我们一起的最后几个月，她甚至不再为我绽放她的笑容，而如今，她在另一个女人面前笑颜如花。生活果然是一出戏，一出残酷的永远无法预料的戏。多想只是一个旁观者，但很可惜，没有人可以替代我的角色。

感觉到自己的脊背僵直，身体发冷，心雨拼命下啊下，那雨水已快溢出我的眼眶。

她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仍然和小正欢声笑语着。此时，我的眼中没有旁人，唯有李楠。等到理智有些清晰的时候，我竟然开始期盼李楠再次看到我的表情。

小正转过身，把李楠和那个女人一同带到了我的面前，伸手为她们介绍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