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

闲暇时查阅了一些资料，关于厌食症的，不过那些报告性的文字太学术，我大概能看懂的就是那句老理儿——心病还须心药医。避过化雪的几日酷寒，转过一周我开始拉着Angle外出活动。起初只是散步，后来会在她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到处逛逛，质朴的帮厨大嫂很乐意我们去做客，于是进村采购的活儿就被我揽下来了。“这个萝卜好可爱啊！好像长着两条腿的大胖子。”Angle对蔬菜很有兴致，看过了萝卜又去翻红薯。我每种都要了一点儿，塞进篮子里。

“Angle给我做晚饭好么？”休息过一下午，我拉着她试探。“我？我不会做饭。”“我没什么胃口，你帮我煮熟就好。”“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熟，而且，煮熟直接吃？”她满脸困惑，我笑“对呀！平时挑剔是因为那些都是做给别人吃的，我自己可随便了。”“为什么要我煮,不是有大婶吗？”“呃...”我沉默一下“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会想做东西给她吃啊。你听没听过那句法国谚语...”还没说完，Angle突然接口“爱是会经过胃的。”她用力点头“哥哥总会说这句话。”

傍晚，我站在Angle身后，看她小心翼翼地把大块的红薯丢进沸水锅里。十分钟后，我把着她的手，用筷子插进红薯里。“喏，这样轻松地扎透，就表示熟了。”她坐在桌前，看我幸福洋溢地嚼着红薯。“只是煮过，都没调味，也可以吃得下吗？”“很甜啊，而且是我的天使亲手挖出来煮熟的，你用了爱心呀。”她不好意思地低头，我用筷子切出一小块儿“Angle，真的很甜，吃一点点么？”她犹豫一会儿，终于在我满怀期待的眼神中张开嘴来，“小心，会有点儿烫哦。”轻轻吹过，我喂给她。她唇齿抿几下，嘴角下滑，我知道她已习惯了那种吃了吐的品尝方式，赶紧鼓励她“别着急，你回想一下它藏在泥土里的样子，是你把它捧出来，之后又洗干净的，它成长了那么那么久，把阳光雨水孕育成金黄色的果实，我吃的是你的珍宝喔，Angle，也许你咽下去，就能明白我现在的幸福感觉了。”Angle挣扎了半天，终于还是眼泪汪汪地瞅我“姐姐，咽不下。”“呃...没关系。”我递上纸巾“谢谢你Angle，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对不起姐姐，我很想，很想吃下去...”

夜里我握着她的手思忖，莫不是一上来就鼓励她吃饭太强人所难了？嗯，没准儿从流食开始会好一点。接下来几天，事实验证了我的猜想，我成功说服Angle喝下牛奶，豆浆，米汤，糖水...并循序渐进地培养她和我一起做饭，偶尔她会烦躁，但大多数时间里我们都相处得很好。“为什么你的味觉那么灵敏？”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这件事。“因为，能帮助哥哥。他说这是我的天赋。”“你果然，是上天赐给的礼物啊。你比那台机器还厉害。”“所以，我才会吃不下东西。上帝是公平的。”Angle埋下头，我觉得不太对劲“你的厌食症不是后来得上的么。”她若有所思了几分钟，很认真地对我说“因为哥哥走了，他的味道就消失了。如果我乱吃东西，就会慢慢忘记他的味道，忘记他。”语噎，这么奇怪的逻辑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看她说得振振有理，我把颈上的项链解下“你哥哥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能过得好。”把最大的铃铛展现在Angle眼前，那上面刻着一对儿小翅膀。“所以，你要为了他，让自己好起来！”“可我，不想忘记他。”说着，Angle突然皱眉，随着阵阵干呕，她奔去卫生间吐掉了半小时前喝下的一些米糊。那次谈话后，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Angle又回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状态，经过一整夜的深思熟虑，我做了个不得已的决定。

“滴...滴...”电话还未接通，我却皱起眉头，找她，实在是下下策，可除了她，我不知谁还有这本事。“宇文中，我很忙。”Ada半死不活的声音响起，我尽力压低语调“抱歉打扰你了，我想和你谈谈。”“你觉得人人都和你一样闲啊...”“你帮了我，就能得到人鱼眼泪的秘密。考虑好了过来见我。”撂断电话，深叹口气，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中午时分，Ada自己来了，我们在书房对坐，我选择开门见山“有件事，希望你能帮忙。”“哦？你还有需要我的时候？讲和我可不擅长喔...”她摆出满脸的不耐烦，我嗖嗖嗓子“讲和也用不着你！感情上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我，我想回忆起一些事，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接着说。”Angle似乎很感兴趣，一下正经很多。“这些事，不是因为时间久忘掉了，我这么说是因为那之前的我还都...”“选择性失忆？”“嗯。”“你想？”“我试过几次，可...那感觉，就像是人不能掐死自己，你总会在崩溃前停手。”“不如试试催眠。”Ada无害地冲我笑，我咬咬嘴唇“我以为那都是骗人的。”“打个响指就任人摆布确实是骗人的，我能给你的只是心理暗示。”“会有效？”“这需要看你自身的情况。”“随时？”“需要回忆的事与人鱼的眼泪有关？”她无害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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