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7.

约莫过了十几，二十分钟，在我已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熟悉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我忍不住抓紧被单，看着她独自推门返回。开门，关门，我们相对而视，病房里的氧气开始稀薄，时间也慢下来，只剩下药水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掉。我凝望她的眼，疲惫，沉静，回想起风雪中的幕幕，还以为再见不到她了，但此时此刻，她又真真切切地站在我面前，这个面带倦容，着装随意的女人，以三分慵懒七分抵触的姿势倚在门边，这画面让我安心，于是，某些小情绪偷偷释然，两行温热的泪轻轻浅浅地划过面庞，May像猫一样柔媚地靠近。

我紧咬嘴唇，泪水却没能被自制力打败，依旧不紧不慢地汨汨淌过。她垂目，刻意压低了声调“宇文中，我的同情心一天只泛滥一次，所以，如果你和你徒弟都选择用这招的话...抱歉，你没机会了。”吓，我有点儿懵，楠总也是用了苦肉计才把May追回来的么？我靠，一个大男人，好吧，小男人能不能别哭哭啼啼的，论卖萌，明明就是小正太比较吃香，楠总你让师傅情何以堪？！擦去泪痕，我摸摸自己的额头“昨晚，麻烦你了。”May轻皱下眉头，没有说话。

“手机，好像坏掉了。”没话找话，她叹口气，轻轻坐在病床上。“你让我很担心。”May牵起我的手，我问“Angle怎么样了。”“她没事。”“可不可以，放了她。”May的眸子一下复杂起来，空白几秒，她反问“Angle和你说什么了。”“说她不想活了。”我无心多做修辞，May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所以？”“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可不可以。”“如果她有什么要求，可以亲口对我说...”“如果对你说了能起作用的话。”这句接得太快，May一时语噎，两秒之后，我看到她抬起眼皮，霎时，寒意蔓延。

“宇文中，我希望你刚才的话只是意气用事。”May从桌台上取了一只橘子，放在膝头剥着，橘子皮被撕成细碎的小块儿，我知道她在调整情绪，May给了我台阶，而我却不想顺坡下驴。“为什么把别人的遗物送我。”“要吃么？看起来很甜。”她拾起一瓣递到我嘴边，我摇摇头。“呼。”她扶额“因为那个人曾对我说过，心绪混乱的时候，只要听到铃铛声，就能平静了。”“你们很早就认识？”“很早。”“比蒲潇还早？！”“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一时词穷，我转个弯儿回到最初的问题上“所以，你更应该尊重Angle的意愿。”“有什么必然联系么？”“如果现在我死了，把小楠托付给你，你会忍心苛待他么？”“这两件事没有可比性。”“我和Angle谁比较重要？”“宇文中！”May终于发火“你以为我匆匆忙忙赶来，陪你一整夜，就是为了听你这些胡搅蛮缠的问题的么？！”“如果搜山队员告诉你，找到两个女人但死掉一个，你会希望死的是谁？是我，还是她。究竟谁对你比较重要。”“你混蛋。”May愤然起身，一把橘子皮扔到我身上，记忆里，这是她第一次骂我。我把一瓣又一瓣的橘子塞进嘴巴，看她冲出病房，对着她的背影轻语“你错了宝贝儿，看起来很甜的橘子，其实也许会很酸。”

“师傅，你怎么回事。”小楠侧身进来，似是听到了我们之间的对话。我听到他的询问里满是埋怨，难道真是我胡搅蛮缠了？“你多大了，能不能别掉眼泪。”转移话题，我想让自己好过点儿。“我没有呀？！只是说话的时候红了眼圈而已。”他竟振振有词，说完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些吃的放在床头，我肚子快饿憋了，随便拆开袋什么就往嘴巴里塞。“喏，还有这个。”他磨磨唧唧从兜里掏出一包东西，居然是...卫生巾。“你怎么知道...”“师傅...噗...”这厮又开始，不停地笑。“昨天我在训练，May姐风风火火地冲进训练场，把我拉进车里，特严肃地问我‘宇文中的孩子是谁的？’我当时就傻了。”听到这儿，我也傻了，我的孩子？我有孩子我怎么不知道。“我说不知道，May姐就特别生气，特生气，一路开车跟开飞机似的，然后到了医院...噗。”“你大爷！你丫再笑我就抽你。”“哦，哦，到了医院才知道，管家和帮厨大婶看你一直没动静，就打开门，结果就看你晕着，地上，裤子上，床上好多血...然后大婶们就以为你...流产了，就送到医院来了。谁知只是发烧。”“啥？！”天打五雷轰，我被雷得外焦里嫩。“这么说，所有人都知道了...”“嗯。”“我靠我还是拔管儿吧！小楠你照顾好自己。”“师傅...别...噗。”

“楠，借我你手机用用。”“哦。”拨了个电话给师哥，要他把内部比赛那天的所有事一一叙述，师哥回忆了一会儿，慢慢还原，我眉头紧蹙。为什么那些从师哥嘴里说出来的事，听起来格外陌生。“...大致就是这样了，不过我没看到你是怎么做的，呃...到现在我还奇怪呢，储藏室那么小，你怎么能在那里面操作。”“嗯，我自己听着也奇怪。先挂了哥。”把手机还给小楠，我有些怅然若失“楠，你说，普通黄油蛋糕赢得过海盐抹茶慕斯么？”小楠沉思一会儿，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好。大概，没胜算吧。”抬头看看点滴瓶，我平躺下来。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部分，希望Angle能帮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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