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

热水从莲蓬头稀稀拉拉地落下，砸在浴缸里的脏衣服上，水花夹带着噎人的气味儿，充斥在狭小的浴室中，白瓷贴面的墙壁上附着了密密匝匝的汽点，看得我头皮发麻。一件件搓洗太费时间，我索性蹬掉鞋子，赤脚踩在衣物上，湿哒黏腻的冰冷顺着脚趾往上爬，“嘿咻嘿咻...”扶墙开始原地踏步，努力用痛快践踏的快感把所以不适一扫而空！越踩越带劲儿，反胃的气味儿已不复存在，我高高抬起膝盖，借着身体的跳动再用力跺下去，脚底的衣物似乎变成了那些厨师的脸，“嘿咻嘿咻...”

“喂！你很吵耶！”桑雪猛地推开门抱怨，整张愤怒的脸在和浴室里的空气进行过亲密接触后，骤然垮掉，看她掩鼻而逃，我咧咧嘴。漫长的发泄工作，我是说清洁工作之后，我清理好浴室，打开门窗，带着一大兜子湿衣服回到自己房间。楠总依旧睡得雷打不动，我把屋里能拴绳挂线儿的地方都利用到了，包括窗外和吊灯上。

“带我去训练场，我要做人鱼的眼泪。”“嗯？”Ada盯着她的电脑，不搭理我。我嗖嗖嗓子“别惹狗，狗脸狗脸，说变就变，小心咬你。”看她不出声我舔了下尖尖的犬齿“丑话说头喽，我可没打过狂犬疫苗。”“嘁。”她把手边的咖啡一饮而尽，抄起车钥匙。“不是我打击你，你做不出来的。”快下车时她丢进嘴巴里一块儿薄荷糖，带着丝丝凉意的嘲弄扑在我脸上。“下次训练在17小时后，没人会打扰你的，请自便。”她把我带到厨房门口。

两小时后，我换好衣服回到中控室，手里多了一个四十公分见方的小型冻箱。“回去吧。”“你确定？”“嗯！”Ada交代了几句，和我回到车里。“做了多少？”“两块儿。一共二百克不到。”“Angle试尝的分量在十克左右...”桑雪自顾自地计划，我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吃剩的部分，我会销毁。你们想也别想。”“哼，你对自己太自信了宇文中。”看我不服气，Ada挑起单边的眉毛“孙耀军的实力，早被大浪摸了个透。你以为川口和他合作真是为了GoldenMemory那些老掉牙的点心么？天真！”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接不上话，她倒是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打开了话匣子“从你连le anh是谁都不知道来看，你对大浪的了解，还仅仅是冰山一角。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大浪，他的出现就像一个节点，大浪之所以成为行业领军人，成为一轮又一轮味道风潮的缔造者，都是拜他所赐，如果不是天妒英才...哈，也算是风水轮流转吧。你看看大浪现在的窘境，连蒲潇那种...”“别说了！”我看着她幸灾乐祸的嘴脸突然火气很大。“May的弟弟...很优秀。”小心地斟酌辞藻，他的名讳已成了我的禁语。

“嗯...”Ada扭头看着我，眸子里流转出某种很八卦的险恶，我神经一紧，慌乱地转移话题“你说了这么多，这些和人鱼的眼泪有什么关系？”“le anh的料理有一种魔力，让人吃了不会忘的魔力。根据某些资料显示，他的灵感就来自于‘人鱼的眼泪。’”“什么资料？”“最近破解的是他的料理笔记。根据时间推断出他是在去北京参加某次活动时受到的启发。”“时间就是那年的X月中？”“嗯。是这样。只是地点和过程没有被记录。”逻辑有点儿混乱，我暗暗梳理一番，发现了疑点“Angle吃过‘人鱼的眼泪’？那到底是一种什么味道？”“最初的母本，只有Angle尝过。但是她只记得味道，并且，虽然她的味觉灵敏，却分辨不出到底有什么。所以，只能试着让大家用菜品去接近le anh。”“料油！我在毁掉电子舌之前已经分析出了成分...”“没用的。从le anh离世的那一刻起，大浪就已经走向衰败。能得到人鱼眼泪的人，才能掌握le anh料理的精髓，单纯的模仿复制...呵。”

Angle似乎很疲惫，她把房门拉开条小缝，然后留下个蹒跚的背影。“试试这个么？很可能就是...”“一点点。来吧。”她单臂撑坐在床上，室内除了这张床，就还剩下一架三角钢琴，连个椅子都没有。我把箱子放在钢琴上，打开，做好的慕斯才刚凝固，口感柔嫩又不会太凉，勺子舀下去的时候，能感觉到绿茶的芬芳和慕斯细微的震颤，极细海盐，矿物味儿浓郁，一直是师哥的最爱。“慢一点儿。”Ada拿出纸巾放在Angle眼前，Angle深嗅了一下，分开没有丁点儿血色的双唇，我甚至觉得她的面色比绿茶慕斯的色调更冷。“这不是。”一秒不到，她便以餐巾纸掩面，摇摇头。我有些失望。看Angle喝下一口白水“这个我之前吃过，不是，不是这种。”“哪里不对么？我可以改的。”“完全不同。我累了，抱歉。”Angle躺下，Ada给她整理被角，我不甘心地吃了一大口慕斯，没觉出有什么大差池。“你是亚洲厨王？”Angle低声问，我略带羞愧地点点头，她闭上双眼自言自语着“他说得对，胜利者是做不出人鱼的眼泪的。”吓？！我幡然惊醒，“人鱼的眼泪”不是胜利者的作品？！那么...难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