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

不明所以地撇撇嘴，把超甜的饼子一点点儿吃掉。说实话，整顿饭吃到后面气氛有点儿尴尬，不敢说彼此心怀鬼胎，起码也算得上各有心事。出餐厅时，风格外冷，我把外套的领子往上提了提，转身告辞。“我送你回去吧，打车来的不是么？”“不不，真不用了。”几番推辞，最终妥协到让她看着我上出租车。并行走向马路，若有似无间和她保持了半身距离，将至路口时她把手伸出衣袋，袖口仿佛挂着什么东西似的，只瞅见一道亮光闪过，随着悠长的抛物线消失在路边。“呀？”连惊慌都有驰有度，中谷老师的优雅还真不是盖的。

“是什么掉了？”我快步跟上，四下张望。“嗯，是我的钥匙...”天色已暗，具体掉在哪里我没看清，瞎找了半圈，抬眼看见她挺为难得对着某一点发愣。顺着目光找过去，一辆红色轿车？噢，应该是掉在车底盘下边了吧！笑着褪掉外套交给她，一个下蹲就半伏在地上，还好穿的不是裙装，不然俩“淑女”就只能站在路边大眼儿瞪小眼儿了。掳胳膊挽袖子摸索半天，终于掏出来了，把浮土吹吹递到中谷女士手里。“辛苦你了，快穿上吧。”手插进袖管儿里才发现，整件衣服的温度还在，原来她把内衬翻转放在怀里保温。“呵...”莫名其妙就害羞了，挠挠耳朵抓几下头发然后道别。“我很快就要离开了，希望今后还有见面的机会。”“老师您...”“给我留一个地址吧。”“啊？地址？”“嗯，方便么？”掏掏口袋拿出字条，上面毕恭毕敬地誊写着May公寓楼的地址。“噢。”中谷女士禁不住抬了下眉，似乎对字条上的地址并不陌生，这表情搞得我柔软的心房一阵乱颤。“那...我告辞了！老师您慢走。”转身时把捏着字条的手插进口袋，指尖冰凉。“中。”中谷女士叫我，声音不大，我歪歪脑袋“怎么了老师？”“还是开车送你吧，我有话对你说。”脑袋“嗡”一下，我喜出望外，本以为在她这儿没什么指望了呢。

车里，暖风呼呼，我愣愣地盯着交错在膝上的手，等着她开口。“很紧张么？”“一点儿。”“冒昧下，中，你多大了？”“27。”“吓？不像啊...”一个红灯，车子停下，她转过来看着我“中，我也是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认识了她。”这个“她”指的是谁，我们都心知肚明。故作冷静地噤声等候，中谷老师脸上徜徉起痴迷“那时我刚从外国回来，在学校任助教。认识她时间不算长，但私下接触过几次。她确实很有魅力，我承认，我被迷住了。不过...”这个“but”后面一拖再拖，中谷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不过什么？”“呵，真是伤人啊...不过我被狠狠地拒绝了呢！”“诶？！拒绝？”家伙嘞，拒绝就拒绝，还“狠狠地”，May大人您是有多伤人呐。“有多狠？”我带着同情问一句，老师无奈地笑笑“呃，怎么说呢...也许是我自己太逞强了，她越是冷漠，我就越不甘心，因为我觉得，她不是对我没感觉。”“喔？”她满脸悲催“难道是我自作多情了？”“不会...老师也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内心潜台词：大姐您赶紧往下讲啊啊啊！！！

“我采取主动，经常约她，后来学校里流言四起。有一天她突然很反常地去找我，明确拒绝了我。开始我以为她是受不了流言蜚语，于是对她讲‘不要在乎别人。’可她却说‘我从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拒绝你是因为，我不需要这样的感情。’哎，竟然说不需要。”我也一时半会儿没听明白，什么叫“不需要”？“你怎么想？”她淡淡一句，我摇摇头“不懂。没想法。”“我当时也不明白，所以还是不甘，后来就画了那幅《瞳》。”“果然...”“你第一次就猜到是她了吧。几年后，一次画展上遇到，她看了那幅画之后说‘我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不想更不能在没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请老师谅解。’于是我才解开了心结。”听了这些，心情忽然很低落，亦或是，失望？难道我是想听一段她的往昔情史么？还是非要见证她和别人的轰轰烈烈，莫非这扼杀在襁褓中的感情不是我的期待？乱了，有点儿乱...

“中。”神情恍惚，缓了神儿，车子已经停住了。“老师...你本来不想说这些的吧。为什么后来变了主意。”“因为...中...你最好先下车。”中谷女士侧头，我往车窗外望去，一个身影正伫立在公寓楼门外。双双下车，那身影迎上来，是May。站定，May似乎稍皱了下眉，但愿是我的错觉。她们用同样轻软的日文打招呼，我听到May也称呼她为“老师。”然后她们的对话里有浦潇君的大名，再然后，我就听不懂了。言谈似乎还算愉快，大概是结束语之后，中谷女士和我道别。看着她离去，我尴尬地挤出个微笑。

May大步在前，我紧随其后，进电梯时差点被门夹到。直到进家门坐到沙发上，才敢长出一口气。“怕被关在门外？”May的情绪可不怎么好，我张张嘴，她噎我一句“你有钥匙。”“我...”“别告诉我你和她是‘碰巧’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