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请问您用了多久来完成《瞳》？”女人把手肘撑在车窗边，托腮沉思“断断续续...用了两三年吧，我喜欢在感觉对了的时候动笔。”我若有所思地点头，喃喃着“挂在那种不起眼的地方，可惜了。”“不会啊，再好的画作放在再好的地方，碰不到会欣赏的人，也是可惜。”“老师，我以为，旁人是永远无法体会画家的心情的，最多只是猜测，揣摩而已。”“你这样认为么？”“嗯，与其说欣赏，倒不如说是从画作中寻找属于自己的故事或感觉。那些传世佳作，只是能引起更多共鸣更多遐想，并不比普通画好过多少。凡是倾注了感情的艺术品，都是伟大的。”“有意思的看法...如果有时间，我希望能和你一起分享更多...”话说到一半，我的手机就聒噪起来，按下接听，蒲潇君急躁的声音直冲耳膜“你是不是迷路了？！怎么这么久...”“没，我就快到了，刚过...呃...我不知道怎么念...”望着车窗外的路牌我干张了张嘴巴。

“介意我和你朋友说么？”中谷女士探过手来，修长的指端涂着丹寇，却显不出半分张扬媚俗。忙不迭地点头奉上手机，岛语自她口中轻缓流出，温软得如同一块儿绸面儿拂过耳廓。寥寥几句，手机还回，小伙子已经收了线。她嘱咐司机几句，车速快了些，我不觉有些歉意“真是麻烦您了老师。”“别客气，我还想...”“嗯，我知道，有空我一定去拜访。”“来之前打这个电话吧，我最近很闲呢。”她抽出一张名片递我，被小心地收进口袋里，几分钟后，司机停了车，我勉强认出这是去西屋的大路口。

“你朋友说在这里接你。”看我表情困惑，中谷女士笑着解释，我道谢，看着司机大步流星地下了驾驶位来替我拉门。“中！！！”扭头，小伙子远远跑来，看来等了有会儿。“吓死我了，怎么？这是什么状况...”看看车，他有点儿诧异。中谷女士也下了车，两人互相打量了几秒，蒲潇君突然快步上前一个大幅度鞠躬“老师您好！”然后就是一长串星星鱼虾蟹，一堆话中间都不带喘气的，脸上满是欢欣雀跃，叽呱了半天才想起我的存在，慌忙介绍“这么巧啊中中，这位是我的大学老师，我们有很长时间没见过面了。”“是吗？那还真是巧...”我不想太做作，所以只是微笑。又寒暄了几分钟，老师开口说了句什么，我瞅见小伙子脸一红头儿一低，心中猜了个大概。“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大方地挽上小伙子的胳膊，忽略掉老师眼里的一丝异样。“那你们回去吧，改天聊。”老师主动告辞，我们点头，目送她坐进车里。

“叫司机开回去吧，我想走走。”小伙子点头，从脖子上扯下围巾塞给我，我笑着接纳，顺手点支烟。回去的路上，我只是混合着冷空气一口接一口地吞云吐雾，晾得蒲潇君挺不自在。“中，你...”“你晚上不是要去应酬么...”“不放心你，推掉了。”“以后别这样了，要分的出轻重缓急。”“你怎么说话跟我爸似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托你的福，我和她享了很长一段儿的清闲。”“这一关迟早要来，早晚不是问题...”“还做得来么。”“嗯。还好。”他的瞳色黯淡不少，我忽而停住脚步，扭着头去看西下的红日。“别看了中，赶不及吃晚饭了。”“不回去吃了好么，我想和你待会儿。”“太阳一落山就更冷了。”我假装没听见，指着洒满余辉的远山问他“你说，那儿离这儿有多远？”“中你怎么了？我刚才说...”“陪陪我吧兄弟。”“...那好。我叫司机...”“我只想和你，不开车。”看着我坚不可摧的表情，他重重地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