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

门外风声呼啸，几丝寒意顺着不太严密的门缝偷跑进来，我跪坐着，两手紧握着早已失去了温度的茶杯。隔了一会儿，蒲老爷子叹气“没料到你会问这个...你是怎么想的？”“我想听您的答案。”“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老爷子顿一顿，开始一颗颗捡拾棋子。对话陷入僵局，我捏上一枚黑子，让麻木的指尖得以恢复血流。“我，没什么期望，只是想听您亲口说...”“因为我当时迫切地渴望成功，而蒲潇的母亲，你知道...”“那她们母女呢...”极尽平缓的语气，我心中的忿恨化作一汪悲凉。“中，你有梦想么？或者说，人生目标。”“做我喜欢的事，和我喜欢的人一起生活。”“就这样？”“就这样...而且，我已经达到了，我现在很幸福。”

“你能守住你的幸福么？”老爷子饶有兴致地摩挲着棋盘，我抿了抿嘴唇，不知要如何作答，踟蹰几次开了口“我尽力。”“尽力？怎么个尽力法说来听听。”“呃，我会努力工作...”“宇文中。”这一声叫出来带着三分威慑，我慌忙噤声。“我以为过了这么久你能有所长进，但...唉！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很多事情不是尽力就能做好的。”“我...懂。”“这次的林尧，你算是捡回一条命，那下回来了张尧李尧，你又该怎么办呢？”“我...”“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我的眼睛不知该落在哪一处，老爷子的怒目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为了她，你会不会竭尽全力，甚至是采取非常手段？！”“我会。”“可你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认同我了。因为咱们两个，都是为了目标不择手段的人...”“不！我不会...”声音哑然而止，我怕太过赤裸的言语会伤到蒲老先生。“你不能理解我，也不能原谅我，就和她一样。但，木已成舟，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有舍才会有得。”“抱歉，我有些累了，告辞。”匆忙起身，我抓着来不及穿好的外衣奔出房间，背身关门的一霎那，老爷子幽幽一句“宇文中，好好想想你的目标，想通了再来找我。”

入夜，我屈身蜷缩在榻榻米上，反复咀嚼着晚上的对话。目标，我的目标...不得不承认，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而我现在拥有的一切，也都是因为机缘巧合...古话说得好，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May，我可以守得住她么？手机开开合合，打出的字又一再删去，也许有些问题的答案，只能靠自己去找寻。翻腾了半晚上，终因困倦睡去，次日一早，我便敲开了老爷子的门。

几把凉水也难掩倦容，我努力睁着眼睛进屋，看见昨晚收拾了一半的残局还保持着原样。“想到什么了？”老爷子倒是神清气爽，我跪坐下“希望您能...扶助我。”“嗯？”“我，欠缺的东西太多了...”“该你了。”“啊？”愣一下，看看老爷子的手势，哦，是让我落子继续，思索着下了黑子，老爷子一边和我对弈一边点评“这一着走得好，看出了我潜藏的杀机。”“太被动了，不要被牵制住。”几轮下来，我逐渐变被动为主动，又到我的时候，我下子截住了两枚白子，老爷子指着这步棋问我“才两子就堵上？”“嗯。”“中，你发没发现，跟堵截阻止比起来，摸清敌人的意图更为重要？”“确是如此。”“那你再看看，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被你牵制着，始终只能被动出着，这是为什么？”仔细观看一番，我得出结论“因为，我不停地阻止您布新局。”“哈哈！说得好！记住，同一时间段内，要确保自己只有一个敌人。”“哦...”我不是傻子，能听出老爷子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还在思索着，蒲老先生起身“就先到这儿吧，晚上继续。你也该去帮忙了。”行礼离开，心里像是揣了一团乱麻。

一整天在恍惚中度过，实在理解了参禅的意义，原来“点”与“悟”之间隔了那么远。晚上下棋时，老爷子闲聊似地打听“今天又被作弄了？”撇撇嘴，就知道这些事儿他都门儿清，只是一直装糊涂罢了，懒得把白天的糗事一一陈述，只以叹气作答。“她们可是人小鬼大啊。”“嗯，挺淘气的。”“就这么一直忍下去了？”“呃...嗯。”应得有点儿心虚，本想着等May过来就可以脱离苦海了，不过要是这样回答，怕老爷子会嗤心。“何苦忍气吞声的？”“她们年龄小，不懂事儿...而且，她们姓房...”“那又怎样。”“房海波，也怪不容易的，就当卖他个面子了。”“哈！你倒是会安慰自己，你想卖人家还不一定愿意买哩。”被噎得没话说，我自嘲地咧个嘴，听老爷子接着叨叨“你连自己为什么招恨都不清楚，就这样黑不提白不提地挨了？”“我也不能...直接问吧。”“咳咳！真跟你生不了气！榆木疙瘩...”这下我彻底没话了，赔个笑给老爷子续上水，乖乖跪好一副任打愿挨的模样。半晌，蒲老先生发话“若是我告诉你，她们想欺负的不是你，而是澜儿呢？”我猛一哆嗦，嘴里随即发出一阵细碎的咬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