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明天要去总部么？”他结束了工作，过来与我对坐。我点头，他腼腆地笑“那...明天我送你。”“你？”忍不住挑下眉毛，小楠挠头“我拿本儿了一个多月了，开过很多次，你放心吧。”“那好。”我饮尽咖啡，起身准备上楼。“师傅！”我停下侧目，他吞吐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该剪头发了。”这话倒是提醒了我，这几个月头发像杂草一样疯长，现在早就没了型。拿上钱包手机我走出店门，不多远就有家发型屋。进去坐定，发型师过来拨弄几下“是准备留长么？”我愣住，用余光瞥向周围几个正在做头的长发女人。“还是剪短？”见我不语，发型师拽过本杂志向我推荐“这几款都是新款的短发...”“不，我想...”

耐着性子度过难熬的几个钟头，午夜时分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Gloden Memory，上了二楼，开门。屋里还有些油漆味儿，我推开窗子，夜晚的风已开始微凉。一整个夏天，我都伴着浓郁的槐花儿香入睡，现在突然闻不到竟有些不习惯。关了灯我躺在床上，很硬的木板床，只铺了薄薄的褥子，火说这样对腰好。抬头直视，好像还缺了点儿什么。May，我们已经分开这么久了，我还在你心里么，May，我有很多话对你说...恍惚间我拆开纸箱，May的衣服被整齐地叠放在一起，我伸出手，指尖触及到布料的柔软...只一秒钟，就已沦陷。

次日清晨，梳洗完毕后我下了楼。小楠正在往展示柜里码面包，胖乎乎的多纳圈儿，带着玉桂糖的香甜，我忍不住要求“给我拿一个。”“早啊师傅！”小楠乐着转身，在我们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他惊讶到张大了嘴巴，手中的多纳圈儿也掉在地上，“你...”我皱下眉，走到他面前俯身捡起面包，腰还是不大吃力，起身时我显得有些机械。吹两下，把甜滋滋的松软咬在口中。他还僵持在刚才的表情上，直到我在沙发上落座。咖啡端上，我啜饮。他犹豫半天，小心翼翼地发问“师傅你还好么？”“嗯。”“师傅，你在疗养院...”“完事儿了么？”“啊？哦...完了。”“去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出发。”“好...”有效地避开多余话题，我习惯性放空。

245.

两小时后，金色庄园会议室门口，我沉一下气推门而入。熟悉的面孔一一出现，接下来是她们声嘶力竭的聒噪，我怔怔地站定，甚至还小退了一步。几个月的与世隔绝让我适应了宁逸的环境，突然扎在人堆儿里还真有些不适应。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牢骚与问题，我始终作不出表情，冷清地开口“开会说正事儿吧。”“啊？”师哥有点儿傻眼，我径直走到中间坐下，翻开报表总结“从我离开起到现在，销售状况一直不错。这个季度我们的主打产品...”“宇文中你没事儿吧？！”一姐有些难以置信地冲上来，先是撩起我的头发“这么长了还不剪？都到肩膀啦。”Summy跟着大呼小叫“你丫疯了吧？好好的留什么头发啊。”师哥也纳闷，但不等他攒出词儿来，我就点支烟定神发问“能让我继续么。”大概看出不对劲儿，师哥选择了旁敲侧击“这不是大家关心你呢么。小朋友，家里边的事儿处理好了么？”“嗯，我不想说题外话。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希望咱们能抓紧时间。”“擦...”一姐忿忿落座，带着一肚子气打开笔记本。我没时间，也没兴趣照顾她的情绪，兀自开口继续刚才的话题。

整个会议持续了两个半钟头，连总结带规划，不可否认的是，大浪开业后对整个行业都是个不小的冲击，幸而我们的经营模式不尽相同，尽管有几款点心出现撞车，但根据我离开前的部署，招牌产品用的都是新配方，每个季度也会换上新品，所以销量上没受太多的影响。说到接下来的推广，Summy顾虑重重“我觉得还是先站稳脚跟，再想着做大做强比较好...”一姐也附和“就是，而且你说的那个事儿，太劳民伤财了！我觉得没必要。”停一下，等她们都说够了，我起身“你们先列个表，把公司最近的运营状况做个详细分析，然后再来否定我的提议。下次会议我希望能讨论出结果。”出门前一秒，一姐奔上来拉住我“你丫怎么了？”我头也没回“我很好。”“你放屁！”扭头，我眯了下眼睛“请你注意措辞。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回到车里，小楠正津津有味地翻着杂志。我坐定，从反光镜中看着自己，“师傅？师傅？”他轻触我的肘，我回神，叹口气“去悦姐那儿。”尹悦，怀孕已快六个月了，我记得五个月就会显怀，不知现在...临上楼前，我让小楠买了水果拎着，门铃响过，她温婉的声音传来“马上啊！稍等！”一会儿，门开了。我落目在她圆鼓鼓的脸蛋儿和同样圆鼓鼓的肚皮上。“看够了没有啊！还不进来？”她闪身让我。扭头，小楠放下东西就回店里了，我径直走到客厅里坐下。

“怎么想到换发型了？”她端来两杯水，然后撑着沙发缓缓坐定，腹部的巨大突起看得我有些心惊胆战。“嗯...你不是也换了么。”我望向她一头利落的短发，她笑“我是因为孩子，你呢？”我忽而沉默，面部神经出现了不明原因的罢工，有些局促，我换个姿势，背部紧贴上靠垫，双手交叉在前胸。尹悦之前一直做人力资源，对周围人的微反应十分敏感，抬手，一段轻缓的前奏响起，是《神秘园》，我们都不说话，让音乐在彼此间静静流淌。一曲将完，她挪到我旁边，拉着我的手放在她鼓起的肚子上。我紧张到手抖，那儿热乎乎鼓胀胀的，有种吹弹可破的错觉。她轻轻按住我的手，示意我没事儿，我暗自松口气，正沉浸在那片温暖中，手掌突然被顶了一下，力量大到像有个小锤子隔着尹悦的肚皮在里面敲。我吓得一下缩回手，不明所以地盯着那儿，好似发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未知生物。“哈哈。吓着你了？”尹悦逗得前仰后合，我受到她的感染，也难得的咧开嘴“是...是它在动？”“乖宝宝，这可是你和干妈第一次打招呼哦，你把干妈都吓坏了哈...”她自顾自地胡噜着肚子，我搓搓手，回味着刚才的“招呼”。

“它踹你，你会不会疼？”“不会啊，不过它动得很有劲儿呢！我猜是儿子。”“呃...是么...”“还玩儿么？”“...”“宇文中，问你话呢我！”“啊？哦...我以为你们娘儿俩聊天呢。”我饶有兴趣地再次出手，口中念念有词“乖儿子，干妈来了。”摸一阵，尹悦一直微笑着看我们互动“中，你这样还挺有女人味儿的。”“嗯？”低头看，一缕缕的头发垂在两侧，虽然只是掠过肩头，但确实有点儿味道。看我没了下文儿，悦悦再次寻找话题“留了头发不觉得热么？今年夏天多闷啊。”我随声应和“嗯，今年是挺闷的，还凑合吧。”“宇文中”她拉上我的手，低声发问“能不能和我说说，你这个夏天都做了些什么。”“我...”“如果你要说什么魁北克，那还是别开口了。我不想我的孩子还在肚子里，就听他干妈说谎骗人，胎教很重要哦。”“呵...”我无奈地低下头，摩挲着手指，她递过来一袋子杂干果“不许抽烟，嚼着这个开始说。”“哦...”

讲到一半，尹悦提出要看我背后的伤疤，我想了想指指她的肚子“要用这个跟我换。”她捂着嘴笑，我起身拉上窗帘，背对她把上衣撩起，她一番研究后也遵循约定，掀起睡裙。我有点儿害怕，因为肚子上的皮肤似乎被撑薄了，连肚脐周围的毛细血管都看得格外清晰。“成了成了我看够了！赶紧收起来吧。”“不想看他动一下？”“算了算了...”讲到疗养院，一向坦诚的我却隐瞒了有关May的部分，只是把疗养的过程一语带过。有关她的答案，她的事，我都想独自寻找。“也就是说，你俩再没联系过？”尹悦作出结案陈词，我点头，“你难道...”“换个话题吧。”我无力地把脑袋垂下，语带哀求。“那...说说Gloden Memory吧，上午才刚开过会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