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和May手拉手下楼，电梯门开的一瞬间我突然下意识地把手松开，那些照片仿佛还在我眼前晃，警觉地看看四周，心里怪怪的。“嗯？”May在我身后，不明白我要做什么，我歪下头“有点冷，你把手插兜儿里吧。”“想吃什么？”“随你...”她走到路口拦辆出租，我跟上。不多时，我们来到某商业区，刚一下车我就赶紧把手塞到她手里，还不忘叮嘱她“看好了我！别把我弄丢了。”不是我胆小，主要因为这东京闹市区的人都跟年三十儿下饺子似的，乌殃乌殃转不开身，更让我接受不了的是，好多年轻人的装束都特怪异，说不上恶心人但也看着挺难受的。

“莫莫...”跟她并排靠着走，我忍不住抱怨“是不是我out了，怎么觉得自己是从远古来的。”“你压根儿就没in过。”过了路口，她带我进了家餐馆，看上去应该是蛮高档的西餐，在窗边坐下，侍者递上菜单，扫一眼，地中海菜式偏融合，菜单上用日英两种语言写着菜肴名称及主配料，因为懒得跟侍者用英语对话，我直接把想吃的跟May说了。点餐完毕，她又拿起酒单，我提醒她“你明天还工作，不如点单杯的吧。”“明天中午咱们就回去。”“这么快？！”我挑下眉毛，从她手里抽过酒单，既然是在东京的最后一餐，多喝点儿又有何妨？点了瓶2005年的某酒庄招牌，05年是个好年份，适合用来庆祝。

餐厅人不多，灯光昏暗，侍者为我们点上蜡烛烘托气氛，我先喝了半杯冰水，一口一口撕着餐前面包塞进嘴里，迷你法棍，外皮酥脆内里有嚼劲，做得挺地道。吃完手里的，我又把手伸到她面前，问一句“你不吃吧？”May摇头，看我三两口吞下她那份。喝掉余下的冰水，我长出一口气。“你饿了多久了。”May投来同情的目光，跟世界卫生组织官员造访埃塞俄比亚难民似的。“咳”我有点尴尬，跟她解释“我是怕肚子太空，影响了味觉，稍稍吃点东西才更能品出味儿来。”她略带戏谑地抬下嘴角，幸好此时红酒来了，化解掉我的悲催。侍酒者为我展示，开瓶，倒入醒酒器中，澄红的酒体看得我喉头蔓延开一丝干涩，师哥婚礼后我就一直没喝过酒，还真有点儿想了。

没料到的是，前菜就让我惊艳了一把，我要的只是最普通的杂菜沙拉，没想到侍者奉上一只高脚杯，各类杂菜躺在其中，上面还覆一层晶莹剔透的黄豆大小的透明小球儿，一只只小球跟鲑鱼卵似的，不过是金黄色的，还冒着白气。我用叉子轻轻一触，有点儿要融化的意思，拌几下送进嘴里，好凉！原来小球儿是冻住的橄榄油，怎么会？心里出现一百多个问号，望着May，她要的大概是冷蔬菜汤，我想了想，起身凑到她身边半张着嘴“啊...”她皱皱眉，舀起一勺塞进我嘴里，味道无功无过的冷汤，充满蔬菜的清香味，等等！这是什么？一个个鱼子似的小泡儿在嘴里“噗”“噗”炸裂，顿时口腔里充满了番茄的酸甜，我顾不得礼仪，抄起汤匙伸进她的汤里，红色的小圆粒儿...脑子飞快地转起来，几秒钟后惊呼“分子烹饪？！”她微笑，伸手揉揉我的头“知道的还挺多。”这是由西班牙厨师创造的一种介于化学与烹饪间的新料理，用各种高科技手段烹调食物，焕发出不一样的魅力。内地大概还没有，没想到在东京已经这么成熟了。番茄冷汤应该就是其中的“爆破系”，先把番茄汁液中加进某种物质，再一滴滴放入另一种溶液中，此时番茄液滴表面就会形成一层薄膜，把里面的汁儿包裹起来，形成小球儿。当然，这些物质都是对人体无害的。橄榄油...还是问问May吧“莫莫，橄榄油怎么会凝结成小球？”“离心液氮冷冻机。”哦哦哦...原来如此。

坐回自己的座位，开始期待后面的菜式。很快，主菜上了，我的是香草烤羊排，而May点了慢煮三文鱼。烤羊排上有一层厚厚的泡沫，一点儿不夸张，真的是洗衣服时那种很泡很蓬的大朵沫子，看得我有点儿不敢下口。转而望向她的鱼，整块三文还是淡粉红色，不像慢煮过的啊。改用勺子舀了点泡沫放在口中，绵密，细致，充满了各种香草的味道，有薄荷，鼠尾草，罗勒...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泡沫调味汁儿了吧。下刀，羊排很嫩，贴骨的胶质部分有点焦，我喜欢。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干掉整块血淋淋的肉排，抹抹嘴又挪到她身边，她吃得很慢，或者，是故意给我留的？不客气地接过叉子，鱼肉质软嫩，口感油润，介于半生熟之间，这火候真绝了！投给May一个询问的眼神，她笑“把鱼放进隔水袋中抽真空，浸泡在恒温60度的水箱中几个小时...”“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询问过主厨，因为知道会有个傻瓜绞尽脑汁去找答案。”心头一暖，我举起酒杯敬她，单宁柔和，香味悠长。这顿饭开始变得越来越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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