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转也不错，不过得多带点钱，再把她家的地址临摹下来以防万一。返回楼上，备齐东西，还未换鞋就听见敲门声，顿时慌了，什么情况？破公寓连个猫眼都没有，壮着胆子开了门，一个穿黑西服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先冲我微鞠躬，不等我发问就用中文开口“您好，请问是宇文中小姐么？”我愣一下，木讷地点点头，他继续“抱歉这么早就来打扰。蒲社长想请您到公司喝茶。”啧啧啧！蒲社长？！听起来这分明说的是May的父亲嘛！他老人家怎么知道我来了？看我不表态，中年男人再次鞠躬“蒲社长知道宇文小姐百忙中难得来一趟，想借这个机会短叙...”“我去，请您稍等，我换身衣服。”关上门，我用深呼吸调整情绪，一边手忙脚乱着换上衣服一边告诉自己别紧张别激动。跟着西服男下楼，上车。他一脸严肃让我猜想如果我拒绝会不会被绑着去见老爷子。

路上，无措到手心一直出汗，窗外的景致疾驰而过，我脑子里也飞闪着年夜饭上蒲老爷子的种种表现，喝茶，我看是兴师问罪才是，心里暗骂蒲潇几遍，爷儿俩吵架干嘛带上我呢。哎，各种叹气中到地儿了，战战兢兢地进了什么株式会社大楼，上到顶层进办公室。宽敞大气的办公室两侧全是书柜，中间一张大桌，上面放一套功夫茶具，后面是蒲老爷子阴沉沉的脸。故作镇定地上前两步，欠身致意“您好，这次来得仓促所以没主动拜会...”“不用客气，坐。”对着老爷子落座，他摆弄起茶具，潮州功夫茶我不是很会喝，但也略懂一点儿。看着蒲老爷子不紧不慢地治器候汤，我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提壶冲茶时，蒲社长发话“铁观音，喝的惯么？”“资历尚浅，不懂品茶，还望您多指点。”“年轻人不必过谦，你生意不是做得很好么！”最后这句话中带刺儿，扎得我一哆嗦，赶紧自拜下风“岂敢，您这是笑话我了...”他手一抬，茶壶里的水刚好和壶沿齐平，茶沫浮起，颤颤巍巍地在边缘晃悠，好似我的心潮一般，随时都要倾泻溢出。老爷子拈起紫砂壶盖儿，一撇一挑，重重盖定。

“笑话？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被你教化得翅膀一硬就飞了，我哪儿会笑话你？！”耳朵嗡一下，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低着头找词儿，一阵热气冲到脸上，滚烫的热水淋在小壶上，蒸汽四散，我觉得自己跟这茶一样，被热力内外夹击，好一阵苦不堪言。半晌，我讷讷开口“蒲潇，我会想办法劝他的，希望您给他些时间...”“我不担心他，男孩子，没那么娇气！我跟他这岁数的时候，已经漂洋过海扛大包了！”听了这话，我稍稍松口气。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儿，是我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蒲老爷子放下水壶，用指尖在红木台儿上敲出有力的声响“你和我儿子的事，咱们暂且搁下。今天找你来，是想说说你和我女儿。”啧啧啧...

203.

紫砂壶身上的水汽慢慢褪去，老爷子开始烫杯，我额头上竟有汗珠滑落，两手抓紧衣角，等着他下面的话，是质问，抑或是斥责？什么都好只求快点来临，早说早完，别让我僵在这里抱着一颗悬而未决的心受罪。烫杯完成，下一步是整个功夫茶过程中最具观赏性的步骤之一，洗杯。不出所料，蒲老爷子也是二刀流，用双手同时洗杯，他手指灵活地转动，薄胎小杯铿锵作响，滚烫的温度在他手下似乎已不复存在了。几下，手一扬，杯中之水倾入茶洗，点滴不漏。蒲老爷子看着我赞许的目光，重咳一声把我逼回刚才的话题里。

“我和她...”嘴里黏黏糊糊地发不出声音，我该怎么说？我该怎么办？茶已熟，被洒进杯里，将军巡城与韩信点兵，最后几滴茶极浓酽，如泼墨重彩般在茶汤里丝丝晕开，我把心一横，取一杯茶双手敬上，轻吐一句“我是真的喜欢她。”“哼！”蒲老先生怔身，挥手打掉我手中的茶杯，“啪”一声，茶杯飞出去直砸在书柜上，碎裂成N瓣掉了一地。我收回被打疼的手，起身深鞠一躬“对不起蒲老先生，我知道这种事不能被认可。但我不想骗您，因为您是她父亲...”“亏你还知道！”一叠相片砸在我身上，纷纷落下，我定睛，全是我和May的生活照，虽然是偷拍的，但每一张都很清晰，有我们在酒吧跳舞的，有师哥婚礼上的，甚至还有我骑车带着她的...用脚趾头都能想出这是谁干的好事，但我没什么能抱怨的，因为都是事实。

“我蒲家和你有什么冤仇？！嗯？”老爷子声调提高，一掌拍在办公桌上，我吓得一退，赶紧摇头。“带跑了我儿子不算，还缠着蒲澜！”“我没缠着她。”有理不在声高，我用很轻却很坚定的声音面对老爷子的诘责。看着蒲老爷子喘粗气，我向前迈一步“您...喝口水吧，咱们能不能坐下慢慢说。”他再次哼鸣，不过听从了我的建议，坐回皮椅上喝口茶压惊。我也坐下，调整了思路“蒲老先生，我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但我是真心爱...爱蒲澜的。”“真心？”“可能您不理解，我也不求您能理解，但我相信，您也希望她能幸福，我会尽力照顾她，让她...”老爷子似乎也冷静了很多，往后面靠一下，眼里射出冷峻的光“你告诉我，什么是她的幸福？”“......”一下语塞，这个问题真把我问住了。见我无法回答，老爷子冷笑“年轻人就是莽撞，一点火星就烧得死去活来。你了解她多少？”再次无言，我涣散的瞳出卖了心境。“让我告诉你，蒲澜的幸福是什么。她从小到大，什么都是拔尖儿的，是最好的。没人说她，逼她，她自己就会去努力，去争取！幸福对她来说，就是成功。”我皱起眉想反驳，却找不到哪怕一个能说出口的反例。

“你口口声声说爱，那你告诉告诉我，爱是什么？”不等我回答，老爷子就开始咄咄逼人“年轻人，让我这把老骨头告诉你，爱不是占有，爱是付出，是心甘情愿，你看你现在的所说所做，根本就是自相矛盾！嘴巴说着爱她，实际上呢？却在处处限制着她的发展。”“我没有...”声音已经小到快听不见，一叠文件从抽屉里拿到我眼前，“这是大浪在中国的推广计划，从年初开始被她一拖再拖，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这...这...”我扭过头，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用最刻苦的努力，最优异的成绩乃至最宝贵的青春年华换来现在的一切，并且，她还有更广阔的前途，更大的空间。可现在，她正变得畏首畏尾停滞不前！！！”“您不用说了...”我颓然地低下头，心如乱麻。蒲老爷子起身绕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年轻人，我知道你也很有能力，未来的路还长，机会还很多。一念之差...”我起身，再次鞠躬“我会好好考虑的，请您给我点儿时间。”老爷子一直狰狞的表情终于得以舒缓“那好，希望你能严肃对待这个问题。”我点头，匆匆转身奔向大门，身后传来一声语重心长“如果你真爱她，就应当知道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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