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任房门大开着，我转身收拾狼藉，听着碎玻璃和地砖厮磨出尖利的噪音，我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低声啜泣。她吓坏我了。用哭哭啼啼的方式宣泄了一会儿，我拿了拖布把地擦一遍，怏怏地关上门，她不会回来了，我知道。瘫坐在沙发里，目光涣散，掏出手机纠结许久，放下叹气，还是别打扰她了，侧躺下蜷缩成一团儿，眼泪又要往外掉。

其实想给尹悦打个电话，因为除了她之外，我好像也抓不住别的救命稻草了。看看表，还不到八点，手指徘徊在按键上几遍，最后还是作罢。又何必劳烦别人来分担自己的痛苦。发呆，放空，不知所措。直到一小时后收到短讯——“冷静下，回来再谈。”回来，哦，她明天要去东京了。斟酌再三，回了句“照顾好自己。”只有这句话最没负担，不会让她再反感我。把浴缸放满水，脱光了躺进去。这一次，看看自己能憋多久。

接下来的几天里，恍惚不知温饱喜怒。她没再和我联系，而我只能日日盼着她的归期。Gloden Memory的推广做得不温不火，我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面对所有人。生活仿佛一下进入低谷。中午，趴在办公桌上小憩，一份盒饭被重重砸在手边，“起来起来！半死不活的。”是一姐，上午跑完了厂子刚回来，我揉揉眼睛挤出点笑容“做得怎么样？”“还成，培训得不错，出品质量很稳定。”点头，装出迫不及待的样子打开饭盒，掰开筷子，冲一姐来一句“成了你也赶紧歇着去吧！我这儿还有别的事儿呢，没工夫跟你聊了。”扒拉一筷子饭菜塞进嘴里，等她出门。

“你丫怎么了？”她拧着眉头伸手过来探我的额头，看我有点惊诧，又指着饭盒说“你不是一口这玩意儿都不吃么?大块儿的柿子椒愣往嘴里送，当我傻啊，敷衍谁呢你！”经她一说，我才回过味儿来，赶紧把嘴里的菜吐了，猛灌水漱口。“您能说说么？这是怎么了。”我摇头，倍儿落寞地开口“市场打不开，有点儿着急。”“宇文中你大爷！”一姐叉着腰点着我鼻子骂起来，隔壁的Summy闻声跑过来，嘴里还含着汤“怎么回事儿你俩，一天不掐架就难受是不是！？”我赶紧无辜地摆手，一姐跟小钢炮儿似的冲我开火“你特么有事儿不说是吧！拿不拿我当朋友了，还跟我说为了工作，我早上到这儿你桌子上就摆着这么两张纸，到现在了连页都没翻过，电脑都休眠了，还工作，你丫的掉茅坑里了吧！这公司毁就毁在你手上...”眼瞅着一姐越说越激动，Summy赶紧拦她，我突然重重地把头砸在桌子上，“咚”一声让她俩都不吱声了，空了几秒，我讪讪开口“我跟她吵架了...”“为什么啊？”“可能是我惹她不高兴了。”“现在呢？”“她去东京了，说等回来再聊。”“那不就是冷战呗！”“吵个架你至于么？！哄哄不就完了！”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跟说相声似的，逼得我把头埋得更深，幽幽吐一句“这是我们第一次吵架，第一次冷战...”“擦的...”她俩不言语了，半晌，一姐撇嘴“这孩子又钻牛角尖儿了。”Summy点头“看来除非这事儿能解决，否则她是活不过来了。”

“该怎么解决？”终于看到转机，我把脑袋支起来望着她们。她俩坐下来，跟我深聊一番，从吵架的原因到May平日的行为习惯，最后一姐给出结论“你这回算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了。”“我不明白...”“你想想看啊，May现在和以前的反差大不大？”我点点头，她继续给我分析“一般来说，人在不同时期，不同状态下的穿衣打扮也会不同，如果她愿意，大可以到现在还保持那种形象，对吧。”继续点头。“那么，既然她现在这么职业化，说明她的心理状态已经发生了改变，或者说，她更成熟了。人家好不容易转型成功了，你却非把原来的造型重现一下，搁谁谁不急啊？”皱下眉继续别扭着“要是我，我就不急。”“你丫抬杠是吧？”一姐凑过来打开我电脑，三两下找出个视频点开“自己看！甭废话！”因为没开声音，我只能从模糊的画面上分辨内容。看到快半分钟，才惊讶地发现这是我和欣N年前在联欢会上表演双人舞的视频。

“你从哪儿找出来的？！”惊讶之余没忘发问，我自己都不晓得这段儿被录下来过。“有人在校友录和BBS上开帖搜寻关于你的一切资料，这就是一个同学上传的。”“啊？！”经她指点，我留意到那个人的ID——Machiato。好吧，一姐的这一发现同时帮我解释了上次跳舞的疑问，心里有点儿感动。“诶诶，我问问你，我要是现在弄一套你跳舞这身儿，再把头发打得跟你一样，你乐意么？”一姐把我拉回现实，我看看自己在视频上的惨不忍睹，赶紧摇头。“这不完了嘛！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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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姐和Summy的合力帮助下，我觉得好多了，起码能找到原因了。下一步呢？对两位感情达人发问，在这个问题上她俩产生了分歧，一姐主张赶紧道歉，可Summy觉得还是等她回来再说比较稳妥。我倒杯水听着她们唇枪舌战，心却飘到不知哪儿去了，想到什么突然问一句“现在怎么去东京？”“吓？”她俩一惊，一姐眨眨眼“当然是坐飞机了。难不成你想游过去...”Summy听懂了我的意思，想一下回答“因私申请太慢了，商务能快点儿。”“最快呢！”“你等会儿啊，我没准儿还真能给你麻利儿办过去。”一姐掏出手机一通乱找，拨出去，接通后言简意赅“最近的日本团，嗯，东京...护照有，年初刚去过，对...不成！最快！不成，必须想办法！”几轮询问后，一姐得意洋洋地挂了电话“现在拿证件，明天早上就能给你挤进去。”“明天早上？！”我瞪大眼珠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嗯，你跟团过去，然后下了飞机再脱团，跟不跟着回来都没关系...”一把搂上她，我差点儿亲一口“你太厉害了！我该怎么感谢你呢！”她一把推开我“嗨嗨嗨，我说你自觉点儿啊，我们家内口子还在这儿呢！”“咱俩多安全，Summy不会误会的！”转向大小姐，挑挑眉等着她的肯定，没想到她笑着来一句“宇文中你把手松开啊！你现在可是外T内P，简称骚H，离我们家一一远点儿。”啧啧啧，太悲催了。

给司机打个电话，回家先去拿证件，再送一姐去她朋友的旅社，路过银行换点日元，最重要的是，我没忘去理发店把发型换了，“要不要把两边头发剃一些？”发型师都是火眼金睛，一瞟就知道我是同道中人，想了想拒绝“别，露出耳朵就好，自然点儿。”之后回家收拾东西，说是收拾，其实都不知道该带什么。拿出个双肩背打开，第一件放进去的就是金属猫爪儿，有了上次的经历，岛国在我心里已经是很黄很暴力的代名词了，除了一套换洗的衣服，洗漱品，也没别的了。打开手机看看国际气象预报，东京现在也不暖和啊，打开衣柜又给May拿了件外套放进包里，差不多了。

见了面先道歉，嗯，一定要做严肃的自我批评和反省，琢磨着见面后的事宜，我恨不得时间一下飞到明天早晨。胡乱吃点东西，把家里上上下下收拾一遍，这几天光顾着颓废了，家务都没做，等May回来看着一屋脏乱差，还不得再被气跑？想到这些我更卖力，甚至一激动连沙发套和床盖都洗了。小滚筒只能洗一些贴身衣物，这种大件儿我都是在浴缸里用手搓的。等所有家务干完，我一看表，家伙嘞，十一点多了都。洗澡上床，定好闹钟。

次日清晨，仔细洗漱打扮一番，挑了May给我买的衣服穿上，背着包直奔机场。一姐居然还来送行，弄得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她替我做这么多事儿我还跟她藏着掖着，挠挠头跟她道歉，被臭骂一通。导游给了我联系方式和日程表，我顺利跟团上了机。虽然有点儿困，但整个飞行过程中我都保持着一百二十分的清醒，把见面后的情境沙盘推演N次，试着考虑到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突然有点儿埋怨自己，好好的非要玩儿什么惊喜，再加上点儿丢下Gloden Memory工作的负罪感，3个多钟头里我简直都要崩溃了。

下了飞机，导游偷偷把护照还给我，还问要不要送我，我不敢给人家多添麻烦，赶紧婉拒了，又确认一下返程时间，跟导游告别走出机场。天气不是很冷，一件外套足够。打辆车掏出准备好的字条，上面是我歪歪扭扭临摹下的地址，不是May的住处，因为我根本没记住她住哪儿。字条上面写的是过年的时候，May带我吃饺子的料理店的地址。幸好我还记得那家小饭馆儿的名字，上网查到了具体位置。记得上次我们从住地走了不到20分钟就到了，所以能找到饭馆儿的话，应该不难走到她那儿。开了挺长时间才到，我付钱下车，看看熟悉的招牌，想起她跟我手拉手一起散步的样子，心还会砰砰乱跳。May，我来找你了，希望你已经不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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