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晚了。看我进来，这一群人突然安静下来，面露凶光…下一秒，我直接被摁在吧台上，三满杯干红外加一巨杯深水丨炸丨弹让我目瞪口呆。上来就玩儿混的，这得多大仇啊同志们。含泪望着众人，大家腔调一致“恶意多次迟到，目无领导！先自罚再受罚！”家伙嘞…再看蒲潇也面红耳赤难以自保了，边儿上还围着几个不怀好意的大龄女青年，随时有被吃豆腐的危险。我赶紧起身一声怒吼“都别动他啊！他还是个孩子呢！”随即被打翻在地，几位姑奶奶叫嚣“就好正太这口儿…”酒一杯接一杯下肚，余光寻找着她的身影。没有…

我今天不能喝太多酒…不断提醒自己，借故洗手间跑了出来。走廊拐角，听见她在讲电话，断断续续的“不会的，我不会回去的…他的意思也无济于事…你是在威胁我…这不可能…”心里一慌，偷听别人讲电话是不对的，可我就是挪不开脚步，直到她吐露一句“…还是谢谢你的祝福,再见。”脚步声临近，我故作镇定地抬头，但脸上的表情还是纠结在一起。面对面，我苦笑“抱歉啊来晚了。”她神色凝重，捉紧我逃避的目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知怎么回事，我竟开口道歉，心里好害怕，也不知道在怕什么。“不要紧，只是晚了一会儿。”她轻声说，像是带我逃离话题“你要去洗手间么。”我点头，看看四周找洗手间的指示牌。“这边。”她拉我的手，带我穿过走廊。第三次被她这样抓着了吧。“May，别放手。”我喃喃着。是否自己太敏感了，宇文中你别这样！努力控制情绪，挤出一个大笑脸“我很路痴哈，一会儿找不到回去的路了。”May已经把我的心带走了，我一个人回不去。

她不说话，我觉得认识她这么长时间了，对她的描述，频率最高的就是不说话。沉默是一种压抑，因为少了言语和表情，我永远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进了洗手间，我只想洗洗脸。她却拉着我走进单间，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她还是穿着可恨的高跟鞋。吻，汹涌的吻，压到我喘不上气。我不敢回应她，手依旧被抓着，“你怕了么。”她把声音压到最低，附耳问我。我一下子抱紧她，摇头，“你爱我么。”猛点头。感觉回到了小学，任何问题都能让我用最大幅度的肢体语言来回答。“这就足够了。”她和我蹭蹭鼻尖，给我一个笑。带酒窝儿的笑，甜度至少5个加号。“你要上厕所？”她问，我摇头，不知怎么一直张不开嘴。她捏捏我的脸推门到洗手池洗手，我也跟过去。

一把凉水捧到脸上，头脑清醒不少。看她在补妆，我扯张纸擦干水，对着镜子开始解衬衣扣子，一个，两个，她停下，从镜子里看我，解到第三个，差不多了，我双手轻轻拉开衬衣。她的目光变得惊异。因为我心口的位置上，爬着一只红色的小蝎子，下面带一个小小的花体M。“生日快乐，May。”我冲她笑。

66.

“你们躲这儿来了啊！！！”几个女同事一窝蜂地冲进厕所，我吓得一把扯上衣领，忙不迭地系好扣子。“你俩可没唱歌呢啊！看看人家蒲潇，都开日文歌专场了！”女同事叽叽喳喳的让我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往包房走。May跟在后面，不出声。

进去我们自然分开坐，就看蒲潇站在桌子上，把领带斜系在脑袋上，领口大开，正拿着麦深情演绎日文版的《我只在乎你》。我一脸黑线地看看May，她也表示无语。一曲唱罢，众多欧巴桑围上去又是献花又是敬酒的，很像某三流港台歌星的歌友会。又一曲响起，众人欢呼，原来是K歌对唱经典之作——《广岛之恋》。家伙嘞。小伙子大有明星范儿，霸着话筒在簇拥下继续开口，一边跟着前奏哼唧一边居高临下环顾四周，最后目光锁定在我身上。大手一指，还真有老粉丝儿过来塞给我话筒，弄得我哭笑不得…

“请跟我合唱！”蒲潇两只眼睛血红，站在桌子上就给我鞠躬，“我唱我唱！！！”我赶紧拦着他，万一摔出个三长两短儿来怎么办。前奏毕，蒲潇深沉的男声响起“你早就该离开我…”我靠，我真有点儿忍不了，唱得这么深情干嘛，提醒我的绝情是么。我起身搬个啤酒箱子，坐在大趴房一角，远离众人，举起麦开口“时间难倒回，空间已破碎…”突然整个包房安静了，一句将完，某同事高呼“把原音关了！不带对口型的啊！”结果大家的目光落在屏幕里显示的“伴唱”字样上。哗然。好吧…总听莫文蔚的歌，加上天生因素，情绪对了能达到以假乱真。就这么尴尬的完成了一首《广岛之恋》，最后一句结束的时候，蒲潇突然跳下桌子，拿着麦对我来一句“宇文中，请你一定要幸福！请他一定要代我给你幸福！”

“啧啧啧”我就靠得嘞！大哥咱能不这样啊！这是什么情况啊！！！好几百口子看着呢，有事儿私下说啊。我低头扶额，全包房都沸腾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哄场声彻耳不绝“坦白坦白坦白！！！”May…救命！！！不过这种时候May经常是静静坐在边上捡漏儿的主儿，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指不定乐成什么样儿了呢！真腹黑。“我错了各位…我认罚成么…喝酒唱歌你们挑。”我开口讨饶。“唱那个唱那个！我听她哼过！”一男同事三下五除二就提前了一首歌，听前奏，《暗涌》。这是我会的两首粤语歌之一，另一首是《一生何求》都是老掉牙的歌曲。更多的粤语歌我只想欣赏，不想糟蹋。拿起话筒，用不同于广岛之恋的声线唱着《暗涌》。我不会也不愿意模仿王菲的唱腔，忒空灵了，只想用本声诉这一曲心声。

唱到“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时，不知怎的我突然有点哽咽，这样一个夜晚，闹哄哄的人群中，我很怕自己会失控，所以停下来调整呼吸。众人哄我，却听见另一个声音响起，侧目，May在继续“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我开口与她和“仍静候着你说我别错眼神，什么我都有预感，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都盛传这首歌是林夕写给黄耀明的，而我听过黄耀明的版本也更耐人寻味，但我相信，他们二人之间的情愫世人再怎么猜也只是徒劳。正如此刻我和May用各自不同的声音唱出彼此心底的爱恋一样。

见没什么噱头，众人又开始转移注意力。我有些累了，用水沾湿一张纸巾，帮倒在沙发里的蒲潇擦脸，他脸上都是口红印儿。想了想，我把纸巾搭在他头上，掏出手机先照了张相。小伙子，你不仁我也不义，留着“口红门”的证据迟早有用！擦擦脸，把领带系好，我掏出手机找电话，上次有没有存上A4司机的手机号呢？“不用了，我叫了。”May低声说，看来我干什么她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半小时后，人开始散了。站着的送躺着的回家，蒲潇也被司机搭上车。账单一早就买过了，又把后添的酒水帐结下，我们也可以走了。

“你跟我走。”May扔下一句。我点头。

67．

出门，夜深沉。“陪我去个地方好么。”May问我，我点头。打车，“南池子。”心里有点儿纳闷，大半夜的跑到那儿做什么。

下车，夜晚的长安街比白天清净不少，不见了熙熙攘攘的旅游团，紫禁城恢宏大气地诉说着百年的威严。街上只有路灯投下的光晕，偶有几个骑车人匆匆经过，嘴里哈出团团白气，初冬了。May兀自走，我看看她的鞋跟，还好。“啪”她点支烟，我努力让自己不要心猿意马。走几步，忽而想起那天拉面馆儿外她蜷在袖管里的手，我跟上去，抬手，把她空着的手托起，五指合拢，可惜我的手没有想象中的大，不能完全包裹她。她张开手，与我十指相扣。

“小时候，我常常一个人来。”她淡淡开口。我不出声，只想当个倾听者。“参加完各种课外班，又一个人回家。”语调平静，没有想象中的落寞。又走过一个街口，她继续“我母亲，也是个冷漠的人。”我留意到她说“也”。“小时候，我憎恨蒲潇，憎恨我父亲。”依旧平静的语调。“但当我第一次见他，我告诉自己，我们是一样的。于是…我努力做个好姐姐。”听来，May有个不完美的童年，还有个不完美的家庭。“但多可笑，我痛恨我父母，却一步步变成他们的样子，冷漠而贪婪。”冷漠？贪婪？这是她母亲和父亲的性格特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