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够了么。”故意这么问，难道是在帮我重温记忆。“没有。”我继续自己的目不转睛，调皮地发出挑衅。她起身走过来。我壮着胆子让自己放肆的眼神一直停在她脸上，直到她弯腰，让我们四目相对。我瞬时游离的目光出卖了满心的惊慌。“你怕我...什么？”她饶有兴趣地就保持这个姿势，让我浑身发紧。“我怕你让我失控。”我把放肆收回，淡淡地看她，也淡淡地回答。她起身，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身体一倾，横坐在我腿上，我下意识出手扶着她的背。隔着薄薄的衣服，甚至感觉到她一节节脊椎骨的突起，莫名一阵心疼。她双手环过我的颈，侧头在我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只要你还能思考，就不算失控。”言语极尽撩拨。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在这时心猿意马地把她按住施以狂吻，或者和她调情，双手游走全身。但我现在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心疼，心疼她冰凉的皮肤，她深陷的锁骨，她在我身上微不足道的重量，还有她挑拨之下透出的疲乏。我向后靠定，把她的头放在我颈窝，一手环背，一手抱腿，如同抱一个大婴儿般就那么温柔的让她陷入我的身体，“让我抱抱你，就好。”我低声呢喃，闭上眼。用心感受她的存在。寂静的房间里，若不是颈部传来的一阵阵暖流，我几乎会忽略她的鼻息。她一动不动，隔了一会儿，又抬手在我颈部的红绳儿上摩挲，指甲若有似无地划过皮肤，丝丝凉意扣着我的心弦。“宇文中。”她像在叫我，又像是一人自语，除了我的名字，再无他话。“莫岚。”我也轻轻吐露她的名，叫出来才发觉，呼唤一个你深爱之人的名字，胜过千言万语。
36.
我的身体承载着她的重量，多希望这样亲密无间的姿势也能把我的温度传给她，莫岚，你的心也和外表一样冷冰冰的么。我在心中默念。可不可以，借我这一颗熄灭又复苏的心，给你一些微温。我相信它是因你而活。
她的指间从颈部划上我的唇，反复拂过，仿佛在抚平我的唇纹，我呼吸的频率加快，睁开眼，她此时也把头从我的颈窝撤出来，时间变慢了，我们定格在这一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跟电影慢放镜头似的，她靠近我，我也迎合她，凝望对方，彼此吸进对方呼出来的气，她锐利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我不自主地舔了一下上唇，接吻之前舔嘴唇是我改也改不掉的习惯，潮湿的爱意绵延在空气里，我游走于情欲的海岸线上，来来回回，浸湿了心神。双唇即将接触的一刹那，我们都闭上眼。
“铃铃~~~~~ ”安静的氛围被尖利的铃声划破。我们同时吓得一激灵，还还没来得及碰触的嘴唇也慌忙分开。她犹豫了一秒，随即起身走向办公桌上，我抚摸着胸口，腾腾乱撞，长舒一口气，笑自己大条的神经今天怎么如此脆弱。“喂。”她接起电话，几秒后有点儿紧张的问“你现在在哪儿？”几声嗯啊，她嘱咐一句“别着急，我马上来。”见她变了脸色，我也站起身来。又不知该不该发问。“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她从衣柜里拿出要换的衣服，刻意压制的语调里带点焦急。我挺知趣儿地转身准备离开，临出门，还是拗不过自己，转身问她“有什么我能做的么？”她略想了一下，丢给我一句“换衣服，B2等你。”我以最快速度关上门，直奔电梯，然后开了加速齿轮一样地回到更衣室换衣服。走出B2电梯的时候，红色Z4刚好停在脚边。拉门上车，停车场里只留下一阵马达轰鸣。
车子以惊人的时速在马路上带出一阵风，我故作镇定，俩手却死死地抠着座椅两边。“安全带”她提示我，我颤巍巍地扣好，等待她下一步指示。“是蒲潇。”她双眼直视前方，低声说“他说跟人打架了，把人打坏了，而且对方是孩子。”额。心里第一反应，不会吧。小伙儿挺儒雅的啊，对祖国儿童痛下狠手应该不是他的作风。第二反应，他们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这么在意那家伙，甚至慌了神。好吧，我尽量克制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第一反应上。十分钟后，车子停下来。我跟着她下车。看她四下张望，我这才发现车已经开到了东四，一个我小时候经常混迹的地方。当年这儿就鱼龙混杂的出过不少乱子，记忆中我还在这儿打过架。年少轻狂啊...不过现在没时间感叹了，看她似乎发现了蒲小伙儿，大步流星地往天桥底下走去，我也小跑儿着跟上。
37.
走近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地上躺着一个人，蜷缩着身子，还不时发出呻吟声。不过不是蒲潇，因为他正站在旁边，一脸的无措。见着May出现跟久旱逢甘露似的赶紧往这边迎。他这一动换，周围呼啦啦涌上三个男孩儿，看岁数都不大，领头儿的拽他，嘴里骂骂咧咧“嗨嗨哪儿去！事儿没完想跑怎么着！”蒲潇赶紧站住脚解释，领头儿的又看了眼May，挺不客气地说“你是他女朋友吧！你爷们儿把我兄弟打伤了，你看怎么办吧！”我看见May愣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她不能理解“爷们儿”的意思，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见所为？小伙儿有点急了，结结巴巴道“她...我...”“别着急，慢慢说。”May过去握着他的手。我心里默念“不吃醋不吃醋不吃醋...”要是我也会这么做的，中中你是个开明的人，不能吃这种无名醋。蒲潇定定神儿，终于开口“我走路，和他们擦身过，不小心碰到了其中一位，然后他们就说我什么...什么‘照眼儿’，我还没懂就过来推我，我挡了一下，那个人就倒地不起了，他们就叫我负责...”话说到这儿，我就听明白了。感情这小伙子是在故乡遭遇“碰瓷儿”的了。估计他第一次遇上这事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在絮絮叨叨地跟May解释。
我笑笑，走到躺着的人身边蹲下，领头儿的孩子王过来拽我袖子“嗨嗨嗨我说有你什么事儿啊！”“我是他们一伙儿的。”我头也不抬，一听这话，孩子王来了劲头，翻过躺着那孩子的手臂指给我看“都他妈骨折了！你朋友下手也忒狠了！”我借着路灯看看，手臂上果真红肿了一圈，再一瞧，这孩子脸上也青肿一片，顿时心中了然。我起身，先跟蒲潇说“别害怕。我会处理的。”然后不忘给May一个眼色，让她先安慰安慰小伙子。之后我转身，跟领头儿的说“他俩不顶事儿，我跟你们谈吧，咱们往那边点儿，大马路上聚这么多人太惹眼。”孩子王一听我挺诚恳，就叫他兄弟看着他俩，跟我走上人行道。
我偷偷打量这孩子，比我高点儿，黑，瘦，寸头，满是青筋的腕子上缠着绷带，还有几个烟花儿，他身上这条裤子让我眼前一亮，心里打定主意，我先开口“打算怎么处理啊。”“都骨折了，怎么也要赔个医疗费吧！”他叉着腰冲我歪头。“你够牛*的啊！”我突然一改刚才和气的态度，带点痞气地回他“还没上医院，倒地上你就知道是骨折。”他吓一跳，有点儿不相信眼前人的变脸儿绝技。愣了一会儿，来一句“废他妈话！都肿了！你丫哪儿混的。”“甭跟我来这里格儿龙（方言，大意为花里胡哨的说辞）！我撮人茬架的时候你们还撒尿和泥儿放屁崩坑儿呢。”我一指地上躺着的那位“丫是让人给圈儿了吧！打完了都不止一天了吧！脸上的青都退了成黄色了，还跟我这儿装洋蒜？”趁着他没还嘴，我赶紧接上“还有你，甭以为自个儿未成年就张牙舞爪的！你够16了吧，他们都够了吧。就你们这样的拉进局子里直接折！有一个算一个！”“艹的！跟你丫拼了！”小孩儿果然经不起打压啊，一点就着，听见领头儿的喊其他几个孩子也往过奔，眼前这孩子叫嚣着“钱不要了！打丫挺的！”
“何大脑袋就是这么教育你们的？！”我怒吼一声，几个孩子都站住了，面面相觑。“X中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啊。我都替你们臊得慌！”我点根儿烟，蹲在马路牙子上，看着我这标准的“蹲点儿”姿势，领头儿的孩子懵了，过来跟我蹲下，我递给他根儿烟，想了想又顺手帮他打着火儿，他受宠若惊地双手护火儿，点着了还不忘用手指点点我的指关节儿。吸一阵，他憋不住了，试探着问我“姐姐您是...”“甭客气，叫我中姐就成。”我笑笑，“李老炮儿还在教务处混呐？”“丫升副校长了。”“何大脑袋呢？”“还是主任。”我接着又问了几个人名，都是这所臭名昭著的烹饪职业高中里的“风云人物”。我不是从这儿毕业的，但是当年的狐朋狗友大都是这学校的“高材生”，所以对他们也是轻车熟路。那位绰号“何大脑袋”的教师，当年曾无比风骚，惩罚学生的手段之多，力度之狠，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据说当年某学生不堪忍受，跑回家叫了十几个亲戚，开着金杯到学校门口，车门一拉，他指着何大脑袋跟他爸说“爸，就是他！”当时他爸是这一片儿有名的青皮，混不吝。结果他爸一见何大脑袋，回手就抽了儿子两个大嘴巴，怒道“混蛋小子！回家抽了你的筋！”扭头对何老师赔笑“师叔，犬子多有得罪...”虽然此传说有多个版本，可信度一般，但也足以说明这学校的优良传统。我看领头儿的孩子烟也抽得差不多了，关系也看清楚了。就拍拍他肩膀“都什么时代了，小兄弟。电视里天天演法制进行时，你们还顶风作案。”话锋一转“今儿碰上我了，也算是缘分。要是别人没准儿现在你们都进去了，正蹲墙角儿呢。”话说到这儿我忽然有点想念一姐和她的Summy，不知她们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