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我竟有点不相信,这三个字会出自我口。三个简单的音节,行云流水般顺畅,带着火的灼热,烧红了我的脸,烧暖了我的心。“面对我说。”她轻语。我转过身,也抱着她的腰,她比我高半头,刚才轻而易举说出口的事现在又卡了壳。我想了想,移动双手,改为捧着她的脸,因为怕右手弄脏她,只好小心翼翼地半扣着手掌。还是那双深棕色眼眸,浓密的睫毛,这一次我感觉不到丝丝寒意,就这么沦陷在她浓得化不开的两汪深泉里。“我爱你,May。”我又说了一次,这次和刚才不同。如果说刚才背对着她说出口的是自己的禁忌,那此时此刻表达的就是我来自心底的呐喊。她闭上眼,我把脸凑近,眼睛盯着她纤薄的双唇,湿润而冷冽,她渴望我的爱慕,我亦渴望她的温度。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甚至感到了她的鼻息,呼在我脸上。即将贴上她薄唇的一刹那,我瞥见自己手腕留下的鲜血......我猜我可怜的心脏已经跳到不能再快了。眼前霎时一片迷茫。我不想说,我又晕菜了。
27.
躺在床上。依旧是意识先复苏。宿醉经过一天一夜荒唐的酝酿,让脑中各色凌乱无所遁形。
16岁之前,像千千万万普通女孩子一样,被宠爱,被计划,除了不穿裙子,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16岁,遇到她,让我像变了个人。我坚信我生命中的前16年只是为了等待她的出现。单纯的爱恋,青涩的禁忌,年少的反叛,疯狂的占有欲......都是只属于那个年纪的感情,最真,最纯。说一句话就是承诺,挥一挥手便成彩虹。
幸福的日子持续了4年。后面的事很常见,背叛,离开。仅仅四个字,我却用了四年还走不出去。直到现在都很怕听到《暗涌》里唱的“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爱情于我,只剩回忆。我拖着这副躯壳,辗转天涯。任世事变迁,任四季替换,每每还是流干了泪,烧痛了心。漫长的日子被我分成点和线,线是隐忍,点是崩溃。
多愁善感不是我本性,但我已无可救药地沉陷在悲观世界中。还好有份让人暖心的职业。能把兴趣变成工作,是件奢侈的事儿。我想我该满足。我以为我会怀揣着回忆走下去,也许有一天,走得累了。就按照电视剧里演的幸福家庭一样,为自己安排一番,给所有人一个安慰。人人都爱看电视剧,那里面的幸福是公认的社会标准,作为一个社会人我又有何德何能让自己置身世外呢。
但是这一次。我太出位了,走出了自己。事情的发展早已不在我的控制当中,自律这个词儿在感情面前显得太过苍白无力。我慌了。她的蛊惑,让我放纵。精神上的放纵远胜于肉体,我一直这样认为。这一睁眼,全世界都不同了。太多事需要面对,需要调整。我刚刚只是晕血了,不可能躺着逃避一辈子,不能装植物人。那么,宇文中,睁开双眼后,你要用何种心态继续活下去呢。你跟她说了“我爱你。”说了这三个字是要负责任的。我有什么资本,有什么能力,来实现这三个字。在她眼中,我连当一个合格的厨师都不配。
睁开双眼,明晃晃的一片白刺得我下意识抬手挡。“别动!”欸!?火的声音。歪歪头,确实是这家伙。黑框眼镜挡不住眼睛里焦躁的血丝。顺从地被他把手放好,原来在打点滴。“您可算醒了。”火长舒一口气。“我都要给你家里打越洋电话了。”我咧嘴“别,一听是你,他们直接就飞过来就给你屈打成婿了。憋好几年了。”这几年一直用火当挡箭牌,而不结婚的借口就是他“怀才不遇,事业为主。”不过也快拖到极限了,再拖下去,绝对会被怀疑成“不孕不育,求医为主。”了。“擦,你还有劲儿贫,看来没事儿。”他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了,肩头一垮,掏出根儿烟点上。“医院不能抽烟!”我提醒他。“你眼珠子出气儿使的!?这是你们单位的医务室!刚才那个老大夫还在这儿抽了半包呢!”“不早说!给我点根儿!”“少废话!”
28.
就这么眼巴巴地抽着火的二手烟,我把晕倒这段儿断档的记忆也补上了。我晕倒后,冰冻女有点急了。据说给我套了件浴袍,就打安保部电话找了俩壮丁给我抬到医务室先行抢救了,然后正拨120呢,医务室大夫就信誓旦旦的说只是低血糖引发的突发性晕厥,手上是微创撕裂,换上药打上葡萄糖就没事儿了,这事儿不用麻烦120。看冰冻女迟疑,这蒙古大夫又说五星级酒店无论客人还是员工,只要叫急救车就要对上面通报,招致一堆不必要的麻烦,头疼脑热的也要给你先打成疑似传染病隔离,到时候影响到整个酒店就不好了。就这P话竟然让冰冻女放心地弃我而去,泪奔啊。
火当时正在工作中,突然接到一电话问是不是宇文中的二大爷,以他的性格愣是没挂电话我还真有点儿意外。然后人家就说了,我们是S酒店餐饮部,您侄女晕倒了,在医务室,您能来一下或通知一下她家属么。于是这个倒霉的家伙就告假来陪我了。前面的经过是他跟医务室大夫问来的。
“二大爷...”火不怀好意地瞅瞅我,“乖侄女,真有你的啊!”其实写上他也是万般无奈。入职表格里要求必须填上家属信息,以备应急之需,而我父母都在国外,国内亲戚基本不走动,朋友也就火一个,所以就编了个身份。因为怕姓氏不同被质疑,还差点改成“表二大爷”后来再三斟酌觉得不妥就没改,不然这家伙接电话的时候要吐血了。“你...”火表情忽然很严肃,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发问“你是不是跟你们餐饮部总监在她房间玩儿SM玩儿大发结果晕了?”“咳咳咳!”我气得愣是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心想甭管你丫倒饬得多一表人才,内心就是一道貌岸然的猥琐男!亏你想得出!
“官方原因发布了么?”我故意不回答他,倒想先听听冰冻女是怎么对外宣称的。“说你为了什么比赛研发新菜品,夜以继日地操作,导致右手受伤外加劳累过度晕倒。”想了想,又加一句“给你算工伤了,还有病假。”靠...一天工夫,从门童Tommy到Nana再到安保部两位壮丁外加医务室大夫,这么多证人就都给打点到位了,我阴暗的过往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给洗白白了!?餐饮部总监的位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坐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我跟她...我自己都没理清呢,总之挺乱的。”我也不知自己想说什么了,确实有点儿乱。“没事儿。”他拍拍我“也该找一个了,喜欢就认真考虑考虑吧,实在不行,还有我呢。”“啧。本人性别女,爱好女。不到万不得已不想跟你凑合。”我赶紧接一句,可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擦你丫想什么呢!我是说万一不合适分了,我还能跟原来一样照顾你!你可别误会!你没女人要了,我可还有呢!!!”“啧啧啧”真够没人性的,用不用这么打击我啊。
半小时后,点滴打完了。换上Nana送来的衣服,我犹豫要不要去办公室跟她道谢。“还愣着干嘛,没待够啊。”火过来挽起我的手臂,帮我拎着一袋子新药旧药。“嗯,回家吧。我累了。我想喝粥。”“叫二大爷!叫了就给你熬。”“你大爷!”
29.
安心在家养了两天,期间王师和一姐都分别来过,见我仄仄的也没怎么唠叨我,难得一见得都做到了带着疑问来带着疑问走。火每天提早下班,给我准备他所谓的“营养配餐”。每次我一对他给的膳食搭配提出异议,他就从抽屉里掏出一皱巴巴的卡片儿在我眼前晃悠。“知道这是什么嘛?初级营养师证!别看是初级,对付你绰绰有余!”其实我知道,这个证儿算是买来的,花了几千块钱去上几天学习班,然后考试的时候,考官在讲台上给大家念答案。不过鉴于他一片真情,我也就不好打击他。看他一边列购物单一边自顾自说着“水果三种,每种半份,维C够了,猪肝二两,胡萝卜二两,维A也够了,鲈鱼一条,利于长伤口...”心头暖暖的。
有一种人,看似没什么特点,每次一群人时肯定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一个,闭上眼回忆,会记不出他做过的事儿,说过的话,甚至是他的表情。但就是这样一种人,有他的地方,就有安定,一抹暖阳般,烘着别人。将来你的妻子,一定是幸福的。我在心底对火说。
火不在的时候,我就打开电脑为比赛做准备。赛制了解了。决赛之前,都是指定原料,单一菜品参赛。就是说每场比赛的规定原材料是提前通知的,比赛当天只要出一道菜品就够了。而决赛,是国际流行的“黑匣子”方式,需要做成开胃菜,主菜外加甜品的套餐形式来角逐冠军。所谓“黑匣子”。就是在正式比赛前,对指定食材的内容保密,既考验了厨师对各种食材的驾驭程度,又能体现大厨们临场应变的风采。这次还要求用三道菜品来呈现,团队凝聚力也很重要。难度不小啊。